年)中又转变立场,肯定了世界主义。这与他1918年底旅欧有关。他从先秦典籍中寻觅世界主义的根据。这是他晚年的新思想。他说:“我国先哲之言政治,皆以天下为对象,此国家之所同也……天下云者,即人类全体之谓,当时所谓全体者,未必为全体,固无待言,但其鹄的,常向于其所及知之人类全体以行,而不以一部分自划,此即世界主义之真精神也。”[15]他认为,“先秦诸国并亡之时,其环境与世界主义似相反,然其学说皆共向此鹄的,无异同,而且积极地发表其学理上的意见,成为一个时期的运动。”[16]我奇怪:纵横捭阖,春秋无义战,怎么能叫世界主义! 梁启超说,中国元、清欢迎“外族入主而爱之者,等是以天下人治天下事而已”。我们今天不再宣传抗清、抗金等“民族”英雄,是肯定周边少数民族亦是同胞。不过,上述论点显然也是受到近代西方思潮影响,并非说古之人就有如此博大襟抱。世界主义也不是说对异族入侵袖手旁观。若吴三桂者,绝非世界主义者也。梁启超说:“国家主义与吾人夙不相习,则彰彰甚也。此种反国家主义或超国家主义,深入人心。”他甚至认为,欧洲迄今大小数十国,而我则久成一体,显然中国得大于失。[17]欧洲国家小而呈多元态势,自有其优越性,不可以之与华夏大一统帝国相比。一统天下,政出一门,有时也可能扼杀多样化。大一统帝国未必会生产出世界观念。欧洲国家小而呈多元态势,自有其优越性,不可以之与华夏大一统帝国相比。一统天下,政出一门,有时也可能扼杀多样化。大一统帝国未必会生产出世界观念。 梁启超又认为,孔子作《春秋》,第一句常是“元年春王正月”,乃表示大一统。然而孔子梦想恢复周初封建制,乃开历史倒车,算不得世界主义。大封诸侯,以国土资源为私产,封赏子嗣,也能算世界主义吗?他认为,“正月”前冠以“王”字,就表示“超国家”。这有些牵强。“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把天下万民和锦绣江山装入皇家私囊,以五湖四海为皇家园林,“尽入我彀中”,不能算“超国家主义”。周室乃极具强烈的国家色彩的组织。梁启超说:在古书中“太平之世,非惟无复国家之见存,抑亦无复种族之见存。”[18]他特别引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说明这是“将自己所有文化扩大以被于全人类而共立于平等之地位”。然而,“四海”究竟指什么,都很值得商榷。把自己的价值观念强加于世界,并非世界主义。他特别引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说明这是“将自己所有文化扩大以被于全人类而共立于平等之地位”。然而,“四海”究竟指什么,都很值得商榷。把自己的价值观念强加于世界,并非世界主义。 周朝的分封制乃以天下为私产,私相授受,不可能有丝毫世界主义。梁启超以为“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天下远近大小若一,夷狄进至于爵”。然而,同世界主义相比,这些观念还真有些“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的味道,其实质根本不是向前看,而乃复辟。这同世界主义向前看,面对未来,判若天壤,势同水火。 梁启超更认为,道家以自然为宗,气象博大,“以天下观天下”、“以天事治天下”、“抱一为天下式”,是“超国家主义”[19]。这就根本不成话了。他认为墨家言“兼爱”、“非攻”、“尚同”,是“超国家主义”。他又认为“天志”是世界主义,认为天之视万国兆民,其爱之如一,故凡人类之爱覆育于天者,皆当体天之志以兼相爱而交相利,故曰“视人之国若其国”。如此,则“国家观念,根本消灭”。他认为“天子一同(一统)天下之义,其世界主义色彩最明了矣”。[20]然而,“东西南北中”受一人领导,天子主政,一统天下,帝王思想,一元化,家长制,人莫予毒,不是世界主义。李慎之说,中国传统的理想是“天下主义”而不是“民族主义”。如此热切地颂古,其实也包含了一种自大的民族主义。然而,“东西南北中”受一人领导,天子主政,一统天下,帝王思想,一元化,家长制,人莫予毒,不是世界主义。李慎之说,中国传统的理想是“天下主义”而不是“民族主义”。如此热切地颂古,其实也包含了一种自大的民族主义。。这就根本不成话了。他认为墨家言“兼爱”、“非攻”、“尚同”,是“超国家主义”。他又认为“天志”是世界主义,认为天之视万国兆民,其爱之如一,故凡人类之爱覆育于天者,皆当体天之志以兼相爱而交相利,故曰“视人之国若其国”。如此,则“国家观念,根本消灭”。他认为“天子一同(一统)天下之义,其世界主义色彩最明了矣”。然而,“东西南北中”受一人领导,天子主政,一统天下,帝王思想,一元化,家长制,人莫予毒,不是世界主义。李慎之说,中国传统的理想是“天下主义”而不是“民族主义”。如此热切地颂古,其实也包含了一种自大的民族主义。 梁启超认为法家是国家主义,儒墨是主张联邦的统一,平和的统一。梁启超喜欢拿欧洲与中国相比,比来比去,“中国世界第一”便油然而生。不过我以为,一个无远弗届的大帝国,因言论不合当局而无所逃遁,恰恰会窒息生机。这样的大国,反难以萌生人类一体主义。 中国先秦“国家”思想发达,而希腊则只有市府(城邦)而无国家。雅典、斯巴达不过一都市而已(然而世界主义正是从都市中产生出来的)。梁启超认为中国古代先秦之长处,有“世界主义光大”一说。他认为,希腊人,岛民也,虚想能穷宇宙之本原,其实不脱市府(城邦)的根性,故对人类全体团结之业、统治之法、幸福之原,未有留意者。他认为,中国人以“平天下”为一大问题:孔子言大同,墨子禁攻寝兵,老子抱一为式,邹衍倡终始五德……其理想皆以全世界为鹄的,此即“世界主义”的光大。[21]然而,我们认为,世界主义断不是五德始终说式历史循环论——似乎世界主义实现之后又回到邦国、战争、私有、专权阶段。世界主义不笼统地否认军队与战争,至少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战争仍是政治的延伸。中国之重国家,当然与世界主义精神相悖。中国古代之“天下”,实乃周天子之“天下”,非世界也。我认为,正是在宇宙中乐于穷根究极的希腊人和基督教神学,才有可能构想出政治上彻底的世界主义。
中国学者自西方学到世界主义思想之后,便从中国典籍故纸堆寻章摘句,找出世界主义思想的鳞爪,牵强附会,从古书的微言中阐发世界主义之大义。梁漱溟可谓独树一帜。他的《中国文化要义》即其显例。他赞颂中国古代广土众民大单元之特质,认为这是“基于文化的统一而政治的统一随之以天下而兼国际”。我却认为世界主义与“天下一统”毫无共同之处。世界主义并不包含用什么观念来统一天下,世界主义不是一家独鸣、鸦雀无声、众口一词、高举紧跟、世袭王权、传之子孙、囊括四海、席卷环中。多样化恰是世界主义的特征。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妇孺老幼学大寨,全国河山一片红,并非世界主义。若秦始皇大帝,并非世界主义者。 梁漱溟引梁启超的“我族夙以天下为最高理想,非唯古代部落在所鄙夷,即近代国家观念亦甚淡泊。怀远之教胜,而排外之习少,故不以固有之民族自囿而欢迎新分子之加入”[22]以张杨世界主义。然而,皇帝招安,怀柔异已,大赦天下,不杀俘虏,乃居高临下,宽大为怀,并非证明人人享有其基本权利,乃“皇赋人权”。以张杨世界主义。然而,皇帝招安,怀柔异已,大赦天下,不杀俘虏,乃居高临下,宽大为怀,并非证明人人享有其基本权利,乃“皇赋人权”。 梁漱溟甚至认为,中国人缺乏集团生活,唯重家庭,“政简刑轻”,故中国不像个国家。然而我以为“政简刑轻”可能倒是一个上乘之国。他认为中国人有“天下观念”,“天下”即指世界人类或国际。[23]他说,西洋人反倒轻天下,重团体。我觉得这有点弄错了。西方中古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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