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交换关系,按照唯物史观,它是“生产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市场发展就应当用生产力发展予以解释。但“事实”上,市场发展是比通常理解的生产力发展更为基础的东西,正是市场发展既引起了人们之间“关系”的变化,也(通过刺激生产的专业化)引起了生产能力的提高。社会运行理论如果能够给予“市场发展”以更为基础的地位,那就可以走出唯物史观早就把我们引入的“死胡同”。而诺思的理论模型正是如此,它根本没有采用马克思历史理论中特有的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等概念,完全以经济人理性选择为基础建构历史理论,并且阐明了市场发展的原理,这就解决了困扰历史学家上百年的大问题。
十一、对“人口模型”不成功的运用和不得要领的批评
诺思的历史理论正在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掌握和运用。但在诺思理论提出前后直到现在,仍然有很多学者并没有很好地掌握和应用这一理论(方法)。笔者以为,艾温、黄宗智岁传统中国社会的解释,都是对“人口模型”的不成功的运用。
英国学者艾温(M·Eleiv)在《旧中国的模式》一书中,也力图用“人口因素”解释中国落后的原因。他认为中国的落后是技术的落后,而技术自14世纪处于停滞应归咎于人口的过度增长。当人口增加而土地不能相应增加时,农田不足以维持生存,农民只好从事副业生产,以赚取辅助性收入,这就促使农民家庭手工业(纺织业)的兴起。在家庭手工业中,农民只要少许投资,购买简单的设备,便可利用家庭闲散劳力(包括妇女儿童),从事纺织,将产品送到当地市场出卖。只要出卖的价钱超过他们原料和工具的成本,他们便觉得有利可图。同时,由于市场上有许多出卖纺织品的农户,于是棉布商或经纪人就可以相当低廉的价格买到所需产品,这比他们设立工场、亲自监督工人生产更为经济。结果形成市场与生产技术的分离,即商人所关心的只是市场的运行,而不是生产的经营与技术的改进。中国生产技术停滞的原因就是如此。
在解释中国技术停滞的基本原因后,艾温把公元600年到1800年间的中国经济发展分为三个时期:600——1300年,1300——1600年和1600——1800年。在头两个时期,伴随人口和耕地的扩张,以及一部分技术的创新和推广,农业产量大致能跟上人口的增长。但在第三个时期,人口大幅度膨胀,而耕地开垦殆尽,传统技术达到顶峰,即使投入再多的劳力,也不会刺激农作物的总产量。这样,农业被困在一个“陷阱”(trap)里。也就是说,中国传统农业在当时的资源和人口条件下,生产和消费已达最高水平的平衡,以至失去潜在生产力的积累,即失去内部动力,这时候,只有西方的现代化农业生产技术的介入,才能解脱困境。
其实,艾温虽然理解人口因素发生作用的“机制”,但他并没有搞清技术进步(受市场盈利的刺激)的基本原理,所以他用人口因素解释中国经济停滞的“原因”,本身就难以成立。对人口陷阱的最有力的反驳是,在汉、唐、明、清四大王朝统治的前期,人口都比较少(社会战乱造成),所以不存在“卡脖子”状态。但在其延续的二三百年中,社会经济却都没有突破发展的“瓶颈”(这里只是套用习惯术语,实际上人们对“瓶颈”究竟是什么并没有正确认识)。既然在不没有“卡脖子”状态的环境中,社会经济也没有自发发展起来(指没有发展出资本主义的科学技术),那就没有理由把传统社会的停滞归咎于什么“卡脖子”状态(陷阱、过密化、瓶颈等)。
笔者以为,明清时期中国是否出现“卡脖子状态”是一回事,而“卡脖子理论”是否正确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如果“卡脖子理论”根本就不正确,那就没有必要讨论中国何时进入或者一直没有进入“卡脖子状态”。可惜的是,我们在侯建新先生的文章中,没有看出他对这一问题的理论见解,而用了较大篇幅谈论中国是否出现了“卡脖子状态”。他谈到,艾温认为,中国在18世纪时(当时人口接近4亿)即达到“卡脖子”的境地;敦伯格(R·Deruberger)认为在19世纪末,王业键认为应在19世纪中叶至20世纪前期,而珀金斯认为到20世纪中期也未见到真正的困境。据何炳棣、珀金斯的研究,明清两代中国人口的增长率不超过5‰,乾嘉年间最快时也不超过10‰,而现在第三世界人口增长率常在20~30‰。我国人口的迅速增长乃是晚近30多年的事。侯建新先生就此认为,在中国近代经济史上,从全国范围讲,得不出一个“陷阱”的结论。
侯先生(并且不仅仅是侯先生)用“人口增长率”来说明人地比例关系是否进入“卡脖子”状态,其推理存在明显的逻辑错误:人地“比例”是某一个时点上(人口和土地)这两个事物的数量比,而人口“增长率”则是人口这同一事物在两个时点的比较(计算得出的数据),所以人口“增长率”根本不能说明人地比例关系的状况。如果“人口增长率”确实对说明“人地比例”具有某种意义的话,那么学者们则完全搞反了,因为某一阶段人口增长率高,正好说明在这一阶段开始时,人口仍然具有较大增长余地,还没有达到饱和状态,即没有进入所谓的“卡脖子”状态。相反,如果某一阶段人口没有增长或者增长率很低,正好说明那时人口已经基本饱和,很少有增加的余地,社会已经进入了贫困化“陷阱”。总之,侯先生以“明清两代人口增长率大大低于现在第三世界人口增长率”来论证中国没有出现所谓的“陷阱”,道理上完全是错误的。
其次,用“明清两代中国人口的增长率不超过5‰”这一数据来说明人口是否进入“卡脖子”状态,则不具有任何意义。明清两代共达543年,在这五百多年中,人口(数量)至少经历了两次大幅度波动,例如清朝代明过程中的隐含变量就是大面积的自然灾害,导致农民大起义以及人口的大量毁灭。几百年中人口的平均增长率数据,掩盖了不同时期的人口状况,也搞混了经济史研究。如果从更长的时段来考察人口“增长率”,那么从西汉末年全国人口将近6000万,经过多次波动,到明清之际又成为6000万,在一千多年中人口的平均增长率大致为零。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明清两代中国人口的增长率不超过5‰”之所以无用,是因为它既不能说明人口没有饱和,也不能说明人口已经饱和,就象一座池塘的“平均水深”不到1米既不能说明它不会淹死人,更不能说明它会淹死人一样。因为只要有一小片足够深就可以淹死人,而与水池的平均深度没有关系。
笔者以为,艾温、黄宗智、敦伯格(R·Deruberger)、王业键、珀金斯等学者致力于研究中国农业究竟是18 世纪、19 世纪还是20世纪进入了“卡脖子”状态,或者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达到“卡脖子”状态,都是无谓的争论。大体说来,“陷阱”、“卡脖子”状态、“过密化”或“内卷化”等概念,只是对中国经济状况的一种描述和归纳,它们并不具有原理性意义。对经济史研究来说,它们本身什么也不能说明。反过来说,它们自身倒是还需要用更基础的原理予以说明(可在网上搜索拙文《不得要领的明清江南经济史研究》)。
就明清“经济状况”,笔者与侯建新先生的看法大体是相同的,学者们关于“明清时期蓬勃的、持久的商品化”的论断,估价确实有点过高。正如侯先生所说,“从总体看,1840年左右的国内市场,农村还是自然经济占绝对优势”。侯先生提出,“衡量商品经济水平,不但要看到产品进入流通领域多寡,还要考虑社会分工规模、价值规律作用的范围、市场发育的程度等因素。即使进入市场部分,也要具体分析”,笔者对这些看法都非常赞同。不过,侯先生介绍的他在博士论文《20世纪上半叶冀中农村经济研究——一项关于农民家庭收支的统计分析报告》中的一些论证,却使笔者大惑不解。
侯先生说,在华北农村,“愈是歉收年份,市场愈活跃;越 上一页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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