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罪恶感或荣誉感,解除精神负担,随处任真,触境皆如。为此,他推动了禅法的革新。 三、机锋棒喝——启悟方式的革命 杜继文、魏道儒《中国禅宗通史》据权德舆于贞元七年后所写《唐故洪州开元寺石门道一禅师塔铭并序》和南唐泉州昭庆寺静、筠法师合撰之《祖堂集》,指出马祖道一的核心思想是 “佛不远人,即心而证”,“法无所着,触境皆如”和“随处任真”三点。至于启悟方式,只是消解关于言语经论的泥执。进入宋代,所传道一的禅法才有了很大变化,如《景德传灯录》即是。至《古尊宿语录》,则更为放大,使“道一成了一个激烈反对‘修道’的人”, “似乎用打、喝等方式悟人,即创始于道一,这距离史实愈远了”(11)。 马祖在接机方式上是否开后世机锋棒喝之先河,研究者见仁见智。洪修平《中国禅学思想史纲》认为,机锋棒喝的禅法是马祖所开创;顾伟康《禅宗:文化交融与历史选择》则认为,此接机方式的革新乃洪州宗之特色。(12)我想,就马祖禅或洪州宗之整体而言,机锋棒喝无疑是其影响深远的禅法革命。马祖本人已开其端,其弟子与再传、三传弟子越来越显,薪火相传,愈益放大。这种禅法是凸显个体性、生活化的禅观的必然要求与落实。 《祖堂集》记载,汾州和尚为座主时,讲四十二经论。他向马祖请教:“宗门中意旨如何?”“师(指马祖)乃顾示云:‘左右人多,且去。’汾州出门,脚才跨闶阆,师召座主。汾 州回头应喏。师云:‘是什么?’汾州当时便省,遂礼拜……”(13)马祖通过突然呼唤汾州之名,并问“是什么”,使汾州当下省悟。自认为对四十二本经论懂得很多的汾州座主,至此才悟真意,说:“今天若不遇和尚,泊合空过一生。”以下,《祖堂集》记载,马祖问百丈怀海以何法示人。“百丈竖起拂子对师云:‘只这个,当别更有?’”以上公案中,马祖以呼喊姓名和突然发问的方式,百丈以竖起拂子的动作接引对方,呼唤出他的自性,促使他洞见真相,自悟内在精神。类似的例子,在马祖禅中数不胜数。据《传灯录》记载,李翱向西堂打听马大师的言教,西堂智藏用直呼其名的方法回答李氏,李氏应诺,西堂赞叹说:“鼓角动也。”李翱对佛学有一定基础,对马祖“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的教法,也有自己的看法。西堂点醒的只是:马祖的言教,乃是直指自性。(14) 关于马祖以野鸭启导百丈的公案(15) ,人所尽知,兹不复述。这里,马祖用手扭百丈的鼻子,是特殊的手法,又用普通的“是什么”、“又道飞过去”等问话,启发百丈觉悟自性,不被外境所夺(跟着野鸭飞走)。百丈以“适来哭,如今笑”,不正面回答师兄弟们的问题,意在不执着于外境。最后,百丈又以“卷却席”的动作和答非所问来回应马祖,马祖即知他已悟道。 圭峰宗密认为,作用见性正是洪州宗的特色:“起心动念,弹指謦咳,扬眉瞬目,所作所为,皆是佛性全体之用,更无第二主宰。如面作多般饮食,一一皆面。佛性亦尔,全体贪嗔痴,造善恶,受苦乐,故一一皆性。”(16)可见马祖禅善于从见闻觉知,从动作、语言,身心活动,生命现象中,通过机锋棒喝、扬眉瞬目等等方式把不可言传的内心体验传达给受教者,启悟他人自识本心,见性成佛。这再次表明了佛禅修证的个性化。 四、自识本心——儒、禅引为同调 熊十力指出,禅宗之根本在“自识本心,直沏真源。(自注:真源,谓宇宙本体。识得自心与万物同体,真源岂待外求?)”(17)在他看来,这也是儒学之根本。他发挥大珠慧海初参马祖的公案,指出“自家宝藏”即是本心,此是万化之源,万物之本。所谓“抛家散走”,是指专恃量智或知识向外追求探索。熊氏认为,本体不可当做外在的物事来推度,迷者以为实有佛法可求,实则佛者觉也,只此心是。若离自心,便无佛可得,亦无法可得。关于“使用自在”,熊氏说,这个宝藏是吾人所以生之理,亦即是天地万物所以成形之理,因吾人与天地万物同一本源,不可分割。由此应知,此大宝藏具有无穷神化,无边妙用。就吾人日常生活言之,此大宝藏随触即应,无感不通。熊氏以“本心”与“习心”之辨来解读这一公案。一般人任习心趣境,将佛法当做物事来追逐,而不自识何者为自家宝藏或本来的心,自己不认识自己。他指出:“吾人与天地万物同体的大宝藏,本崇高无上……此崇高无上的,正是平平常常的。若悟得这个,才是我的真实生命。易言之,这个才是真的自己,岂不平平常常?又复当知,若认识了真的自己,便无物我,无对待,乃至无取舍等等。于此何容起一毫执著想,何容作一毫追求想哉……马祖鉴其妄习未除,于是呵其外逐,令反悟自家宝藏,又示以无物可求。而慧海乃一旦廓然空其胸中伏莽,始跃然兴问,谁是自家宝藏?马祖则直令其反悟当下之心,即此时兴问之心,光明纯净,如赤日当空,不容纤毫翳障,此非自家宝藏而何?若时时在在,恒保任得如此时之心,便是药山所谓皮肤脱落尽,唯有一真实也。”(18)慧海被马祖提撕,习心偶歇,而本心之明,乍尔呈现。但恐妄习潜存,仍然障蔽本心之明。因此,保任之而勿放失是十分重要的。这正是孟子“求放心”之本意。 熊十力平生最服膺马祖扭百丈鼻孔一公案,认为其揭示独体及护持工夫,至为亲切。马祖在怀海接近成熟之际,见野鸭飞过,因乘机故诘,诱而进之。怀海滞于习心逐境,未能解悟。马祖再诘,而怀海犹不悟,于是马祖扭其鼻孔,令其自识独体。马祖当机善诱,意义深远。关于“作用见性”,熊氏界定为:“夫性者,吾人与天地万物所同具之本体。但以其为吾人所以生之理而言,则谓之性。以其主乎吾身而言,亦谓之心。作用者,即凡见闻觉知等等,通名作用。”(19)但熊氏强调,严格说来,“作用”是本心本体的流行,是本体的力用,依根门而发现,表现为见闻觉知的。如果根门假心力以自逞,挟习俱行,由此而发为见闻觉知,这是根与习用事,不是本体流行,不成为作用。据通常说法,慧海这时内发的见闻觉知,就叫做心。不过,此所谓心,是以作用名心,而不即是本体。熊氏把引生见闻的人、事物或语言称为外缘,而将见闻说成是内发的,认为见闻不只是感摄,而是具有明确的。“马祖答慧海,只令他反躬体认,当下虚明纯净,不杂一毫倒妄的见闻觉知。就在这里认识他固有性体,即所谓自家宝藏,可谓易简真切之极。盖见闻觉知,固是当下发生的作用,而此作用不是没有内在的根源,可以凭空发现的。须知,此作用即是性体之流行,故于作用而见性也。马祖扭怀海鼻孔一案,则可与答慧海者反以相明。怀海于野鸭子飞过时,而起野鸭子的见。这个见,正是逐物生解。此解只是根与习用事,而不是本体之流行,即不成为作用,故于此不可见性。”(20) 熊氏严格本心与习心的区别。就“作用见性”而言,他把心的力用,流行于根门,不为根所障,习所锢者,叫做“作用”。习也有净染之分。锢敝其心之习为染习,常乘权而起.熊氏作出这些分疏,当然是为了避免流于狂禅。但熊氏肯定马祖行住坐卧、应机接物之道,与我国儒道诸家之道,只是一道。他更认为孟子求其放心、保任无失、深造自得、发掘资源、左右逢原之说与马祖自识本心、即心是佛、河沙妙用、不出法界之说,可以相互发明。 自识本心,才是解脱的本原,但本心容易与习心(向外追逐,计较分别之心)相混淆,习心或无明,成为发明本心的障蔽。明心见性,就是要空掉或超越这些障蔽。马祖禅沿着慧能的智慧方向,借助《孟子》、《庄子》等本土资源,返回自身,寻找吾人与天地万物一体之生命本源,肯定自家宝藏自足圆满,元无少欠,让真心真性(佛心佛性)真实地呈现出来。其要旨是创造条件,在凡俗的日用常行之中,凸现生命的意义与价值。这一点,禅宗与儒家是相通的。马祖禅把佛还原到人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Tag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