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太大区别。当社会进入了新的转型期,政治制度与思想文化发生了 巨大变化,而中国诗歌却还是穿着唐宋时代的古装,迈着老态龙钟的步子,这种情况又 怎能继续下去呢? 晚清的黄遵宪提出“我手写我口”,主张“别创诗界”;谭嗣同、夏曾佑等强调以“ 新学”知识、学理、名词等入诗,以求“冲决词章之网罗”;到梁启超振臂一呼,提出 了“诗界革命”的口号,在暮气沉沉的晚清诗坛炸响了一声惊雷。然而梁启超对“革命 ”二字却有其明确的界定:“革命者,当革其精神,非革其形式。吾党近好言诗界革命 。虽然,若以堆积满纸新名词为革命,是又满洲政府变法维新之类也。能以旧风格含新 意境,斯可以举革命之实矣”(注:梁启超:《饮冰室诗话·六三》,见《饮冰室诗话 》,第51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可见,梁启超强调的是在保留“旧风格” 即旧的形式的前提下来创造新的意境,因此“诗界革命”虽标榜“革命”,但其改良主 义的实质却是不言自明的。 直到1919年10月,胡适《谈新诗》的发表,一场在诗歌领域的真正意义上的“革命” 才算开始了。《谈新诗》是新诗运动初期的一份纲领性文献,其着力张扬的便是“诗体 的大解放”: 文学革命的运动,不论古今中外,大概都是从“文的形式”一方面下手,大概都是先 要求语言文字文体等方面的大解放……新文学的语言是白话的,新文学的文体是自由的 ,是不拘格律的。初看起来,这都是“文的形式”一方面的问题,算不得重要。却不知 道形式和内容有密切的关系。形式上的束缚,使精神不能自由发展,使良好的内容不能 充分表现。若想有一种新内容和新精神,不能不先打破那些束缚精神的枷锁镣铐。因此 ,中国近年的新诗运动可算得是一种“诗体的大解放”。因为有了这一层诗体的解放, 所以丰富的材料,精密的观察,高深的理想,复杂的感情,方才能跑到诗里去。五七言 八句的律诗决不能容丰富的材料,二十八字的绝句决不能写精密的观察,长短一定的七 言五言决不能委婉达出高深的理想与复杂的感情。(注:胡适:《谈新诗》,见《中国 新文学大系·建设理论集》,第295页,第298—299页,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5年 版。) 可以说,“诗体的大解放”正是胡适新诗理论的灵魂:“我们做白话诗的大宗旨,在 于提倡‘诗体的解放’。有什么材料,做什么诗;有什么话,说什么话;把从前一切束 缚诗神的自由的枷锁镣铐,拢统推翻;这便是‘诗体的解放’”(注:胡适:《答朱经 农》,见《胡适文存》卷一,第67页,黄山书社1996年版。)。在胡适看来,只要诗体 解放了,新诗的其他问题诸如写作方法等便会相应解决。如果说梁启超呼唤的“诗界革 命”主张“以旧风格含新意境”,是在保留旧形式的前提下倡导内容的革新,因而是一 种不彻底的文学改良的话,那么胡适的“诗体的大解放”的主张,则鲜明地表现了一种 诗体革命的意识,即把诗歌形式的革新作为新诗建设的核心。因为比较而言,诗歌的内 容要更活泼一些,不断地在流动与变化之中,而诗歌的形式则要稳定得多,其历史的惰 性要更大,对诗歌形式的改造,要比在旧形式中填充新的内容艰难得多。黄遵宪、谭嗣 同、夏曾佑、梁启超等“新派诗”和“诗界革命”的鼓吹者,以新的知识、学理、名词 入诗,宣扬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思想,但是他们却没有意识到应该改变旧诗的形式。而 胡适的“诗体的大解放”则是向旧诗的最顽固的堡垒开炮,是啃的最硬的骨头。可以说 ,20世纪中国新诗理论的建立正是从诗体的解放开始的。 胡适的“诗体大解放”的思想在新诗诞生的初期之所以被当时的新诗人广泛接受,并 成为新诗运动的指导纲领,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 其一是中国诗歌发展的内在矛盾运动。作为形式范畴的诗体,尽管有其稳定性,但是 也一直在缓慢的变化过程中。我们若用历史进化的眼光来看中国诗的变迁,方可看出自 《三百篇》到现在,诗的进化没有一回不是跟着诗体的变革而来的。胡适在《谈新诗》 中列举了中国诗史上的诗体的四次大解放:由《三百篇》的“风谣体”到南方的骚赋体 ,这是第一次解放;由骚赋体到汉以后的五七言古诗,这是第二次解放;由五七言诗变 为句法参差的词,这是第三次解放;“直到近来的新诗发生,不但打破五言七言的诗体 ,并且推翻词调曲谱的种种束缚;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长短;有什么题目,做什 么诗;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第四次的诗体大解放。这种解放,初看去似乎很激 烈,其实只是《三百篇》以来的自然趋势”(注:胡适:《谈新诗》,见《中国新文学 大系·建设理论集》,第295页,第298—299页,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5年版。)。 这一说法,得到了新诗人的广泛认同。郭沫若在随后不久,在他的《论诗三札》中也表 示了类似的看法:古人用他们的言辞表示他们的情怀,已成为古诗,今人用我们的言辞 表示我们的生趣,便是新诗。再隔些年代,更会有新新诗出现了。郭沫若的话,不仅充 分肯定了新诗出现的顺理成章,而且预示了未来的现代诗的出现。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 代之交,中国大陆诗坛出现的具有现代色彩的“朦胧诗”和“新生代诗”,不正是郭沫 若所预言的那种“新新诗”吗? 其二是胡适提出的“诗体大解放”的主张充分体现了那一时代的精神特征。胡适曾高 度评价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欧洲文艺复兴是个真正的大解放的时代。个人开始抬起 头来,主宰了他自己的独立自由的人格;维护了他自己的权利和自由”(注:胡适:《 中国的文艺复兴运动》,见《胡适学术文集·新文学运动》,第204页,中华书局1993 年版。)。在他看来,五四新文化运动与欧洲的文艺复兴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那就是 对人的解放的呼唤。郁达夫也曾说过,五四运动的最大的成功,第一要算“个人”的发 现。从前的人,是为君而存在,为道而存在,为父母而存在,现在的人才晓得为自我而 存在了。——实际上,诗体的解放,正是人的觉醒的思想在文学变革中的一种反映。胡 适要“把从前一切束缚诗神的自由的枷锁镣铐,拢统推翻”,郭沫若讲“诗的创造是要 创造‘人’,……他人已成的形式是不可因袭的东西。他人已成的形式只是自己的镣铐 。形式方面我主张绝端的自由,绝端的自主”(注:郭沫若:《论诗三札》,见《文艺 论集》,第216—21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这样痛快淋漓地谈诗体的变革 ,这种声音只能出现在五四时代,他们谈的是诗,但出发点却是人。正由于“诗体大解 放”的主张与五四时代人的解放的要求相合拍,才会迅速引起新诗人的共鸣,并掀起了 声势浩大的新诗运动。 胡适的“诗体大解放”的主张是有革命性意义的,其在中国新诗发展史上的奠基作用 不容忽视。但是做为一种诗学理论,胡适的主张又有明显的片面与偏颇之处,从而导致 新诗草创时期创作的“非诗化”倾向。 诗体的解放,涉及到诗的观念的变化,涉及到对诗的审美本质、诗歌把握世界的独特 方式、诗人的艺术思维特征、诗歌的艺术语言等多层面的内容,但胡适仅仅是从语言文 字的层面来理解这一文学革命的。他在《尝试集·自序》中说:“若要做真正的白话诗 ,若要充分采用白话的字,白话的文法和白话的自然音节,非做长短不一的白话诗不可 。这种主张,可叫做‘诗体的大解放’。诗体的大解放就是把从前一切束缚自由的枷锁 镣铐,一切打破: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话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样方才可以有真正的 白话,方才可以表现白话文学的可能性。”(注:胡适:《<尝试集>自序》,见《胡适 文存》卷一,第148页,黄山书社1996年版。)在这里,诗人的主体性不见了,诗人的艺 术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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