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之心寻求到,就能重归于仁: 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10] 至此,我们不难看出思孟二家在心性论上的歧异。子思学派认为,人的美德来自于后天的教育(主要是礼乐的熏陶),故《性自命出》云:“教,所以生德于中者也。”《尊德义》也有“教以礼”、“教以乐”云云。在子思学派的理论体系中,仁义礼智圣等五种德行(即所谓“五行”)是通过后天的学习而获得的,是外加于心的美德。人只有努力学习,才能使自己的言谈举止体现出德行,只有将德行内化于心,方能成为君子: 仁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义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礼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 智形] 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圣形于内谓之德之行,不形于内谓之行。 五行皆形于内而时行之,谓之君[子]。[11] 孟子则认为,仁义礼智之类的德行,是人的天命之性的主体,在降生之初就已具备,是不学而能的,只是由于外物的不良影响,自身的德性才被玷污与扭曲。仁是心,义是路,顺着义这一条路,修身问学,就可以找回放失之心,恢复人性的面貌。 三、思孟心性学说的嬗变 思孟心性学说有如此的差异,那么,应该如何界定它的性质呢?孟子是背离师说、标新立异?还是继承师说,有所创新?我们认为孟子属于后者。 首先,孟子并非从根本上反对子思学派的心性说,他承认人的声色之类的欲望都是属于人性,所以他说:“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12]”而且,子思学派说的是人的生物之性,落脚点却是在仁义礼智上,与孟子倡导仁义的目标完全一致,孟子没有必要推翻子思的理论。 但是,子思学派心性说过于迂曲,孟子显然不满意,他转而从人类特有的理性出发来论人性,尽管谈的依然是性,但却将理性纳入了人性的范围,并且用理性来代替生物之性,不仅使心性说变得更为简明、直捷,人性的品质由此得到升华,这是孟子的高明之处。 正是由于人性说的这一转换,彻底地拉开了人与万物的距离,使人人获得了成为德性充盈的君子的资格,儒家与万民的性灵从来没有如此贴近。按照这一逻辑,“人皆可以为尧舜”[13]。这不禁令人联想起佛家传入中国后,“佛祖就在你心中”、“人人可以成佛”等等的说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次,孟子心性说的创新之处,大都可以从郭店楚简中找到因子。例如,《性自命出》中就已经出现了性善说的端倪: 未言而信,有美情者也。未教而民恒,性善者也。 仁,性之方也。 子思学派已经注意到,现实生活中确有某些人具备天生的善性,有些人未曾出言就能真情流露、令人有信任感,是因为他们内心有美好的性情;有些人不待教之就有恒心,是因为他们天性良善。可见,子思学派提出了一种可能性:某些人具有天生的美情、善性。不仅如此,子思学派还提出了人性最本质的表现形式应该就是仁的命题。尽管《性自命出》的作者还没有将美情、善性看作是人类普遍的特性,尽管尚未将“善”上升为普遍的人性,反映了子思学派中某些模糊不定的认识;但已经开始将人性与仁相联系,这是十分重要的一步。孟子既然受业于子思子门人,就不会不受到这些观点的启发和影响。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孟子的性善说是继承了这些闪光点,并加以体系化的结果。 孟子提出的著名的“心之官则思[14]”的命题,实际上也是源于子思学派。子思学派早就注意到心在性情转换过程中的主导作用,《五行》云: 耳目鼻口手足六者,心之役也。心曰唯,莫敢不唯;诺,莫敢不诺;进,莫敢不进;后,莫敢不后;深,莫敢不深;浅,莫敢不浅。 类似的情况还可以举出很多,有待于日后作深入发掘。思孟之间,息息相应,《荀子·非十二子》说“子思唱之,孟子和之”,诚非虚言也。 [1] 司马贞《索隐》云:“王劭以‘人’为衍字,则以轲亲受业孔伋之门也。今言‘门人’者,乃受业于子思之弟子也。”则孟子所师,有子思及子思门人二说。 [2] 本文所引郭店楚简文字,均出自《郭店楚墓竹简》一书,文物出版社,1998年出版。 [3] 参阅拙作《始者近情,终者近义——子思学派对礼的理论诠释》,载《中国史研究》2001年1期。 [4] 《孟子·告子下》。 [5] 《孟子·尽心上》。 [6] 《孟子·告子上》。 [7] 《孟子·尽心上》。 [8] 《孟子·公孙丑上》。 [9] 《孟子·告子上》公都子语引。 [10] 《孟子·告子上》。 [11] 《郭店楚墓竹简·五行》。 [12] 《孟子·尽心下》。 [13] 《孟子·告子下》:“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 [14] 《孟子·告子上》。 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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