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是教会大学中西合璧样式建筑的最高艺术典范。1920年,燕京大学选定了北京市郊的海淀淑春园作为新校址。第一任校长司徒雷登(Stuart John Leighton)就任后,确定了燕京大学的办学方式:“我要使燕京大学在气氛和影响上彻底的基督化,而同时甚至又要不使人看出它是传教运动的一部分。” (p. 66)为此,司徒雷登提出建校的四项目标,其中第三项就明确了新校园建设的建筑理念:“要使燕大既有一个中国式的环境,同时又具有国际性,能促进国际间的相互了解,这是培养具有爱国主义升华的世界公民唯一切实的保证。” (p. 66)为了创造这种“中国式的环境”,司徒雷登特意聘请墨菲来主持校园规划和建筑设计。专业建筑师的参与使得这一种建筑理念能够很好地贯穿于建筑实践的过程之中,其建筑形态的外部特征也更加明显和突出。在燕京大学的建造之初,司徒雷登提出了新校舍建筑形式的设想,要尽量在学校建筑方面中国化,要采用宫殿式样的教学大楼,庙宇式样的学校大门,校园里要点缀一些华表、石狮之类的中国传统建筑装饰品。在这一指导思想之下,燕京大学陆续建造了88幢建筑,总建筑面积达2.5万平方米,再加上当时中国最漂亮的校园,燕京大学被视为中国传统建筑艺术复兴的典范作品之一。“1926年,燕大迁到北京城外新校址,并结合西方的建筑技术与中国的建筑装饰,建造了中国最漂亮的大学校园。燕园的实力最强,规模最大,资金最为雄厚,它很快就成为中国教会大学中的佼佼者。” (p. 108)在中国教会大学或国立、私立大学中,燕京大学的建筑群堪称规模最大、质量最高、整体性最完美的校园建设工程。司徒雷登在回忆录中很得意地说到:“燕大新校址完成后,很多年来,凡是来参观的人,都夸赞燕园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校园。因为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后来我们自己也几乎相信了。” 墨菲担任燕京大学校园建设的总建筑师,在燕大校史中有这样的记载:“新校址建筑师是亨利麦斐(Henry. K. Murphy),他对于中国宫殿亭园极为欣赏,所以他的建筑设计都采用这种形式,而另外加以新式设备,更切实用。他在福州、南京已有建筑校舍的经验,为燕大建筑,凭以往经验,更加以多方面的改进。”[9] (p. 66)在司徒雷登的要求下,墨菲最初的设计就采用了复古主义式样。由于建筑数量多,墨菲乃将中国宫殿型制的各种式样和装饰手法加以灵活运用。1926年,燕京大学建成迁校,司徒雷登在落成仪式上说:“最初我们就决心把中国建筑应用到建造校舍上,房屋的外表具有优美的曲线和辉煌的色彩,而主要的建筑全部用钢骨水泥,兼有现代电灯、暖气及自来水设备。因此,这些房子本身就象征着我们的教育宗旨是要保全中国固有的文明中最有价值的一切,并以此作为中国文化和现代知识精华的象征。”(注:转引自董鼎主编:《私立燕京大学》,台湾南京出版有限公司1982年版。) 从这段演说词中,我们还可以得到两点启示: (1)教会大学建筑形态是将当时先进的工业技术和中国传统建筑式样相结合,以此来作为传播某种文化观念的手段,其建筑构思的着眼点是意欲展现中国悠久的传统文化和西方现代科学的融合。因此,教会大学建筑形态必然会呈现出中西文化双向流动的特征。 (2)就校舍建筑本身而言,其主体结构及其他当时先进的配套设备,本可以依其功能采用多种其他形式来自由表现的,只是由于教会大学的特殊的社会历史背景和特有的文化象征作用,才使得教会大学建筑形态转换成一种特定的建筑语言。因此,中国传统古典建筑复兴的形式与功能相脱离的特点,也是源自教会大学的办学方针,只有从中西文化交流的角度来考察,才能客观地认识其中包含的积极意义,如果仅仅从民族感情或单纯的工程技术标准来评判,其看法自然偏颇。 燕京大学建筑现已被列为北京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保护理由为:“整组建筑采用中国传统建筑布局,结合原有山形水系,注重空间围合及轴线对应关系,格局完整,区划分明,建筑造型比例严谨,尺度合宜,工艺精致,是中国近代建筑中传统形式和现代功能相结合的一项重要创作,具有很高的环境艺术价值。”[10] (p. 229) 六 在华传教士们寻求中西合璧建筑形式的设想,在时机上恰逢西方建筑界盛行折衷主义思潮之际,摹仿或糅合各种不同时代的历史风格,甚至于不同国家或地区的建筑形式,都是时髦的设计手法。很难说建筑师在教会大学建筑形态的起因方面有过什么促进作用,不难推断,西方建筑师了解到传教士的设想之后,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中国古典建筑那造型丰富而又奇特的屋顶。日本建筑师伊东忠太曾评论说:“屋顶为中国建筑最重要之部分,故中国人对于屋顶之处理方法非常注意,第一欲使有大面积大容积之屋顶不陷于平板单调,宜极力装饰。……中国人对屋顶之装饰,煞费苦心,全世界殆无伦比。”[11] (pp. 8-9)格里森还以浪漫的笔调形容道:“屋顶是中国建筑艺术的最高境界,优美曲线的屋面就像精心编织的巨大华盖,……柔和曲线是中国式屋顶最独特的表现方式之一,许多重要建筑的屋顶构成就如同专业音乐家演奏的动听乐章一样,……柔和的曲线,宏伟的尺度,和谐的比例,都足以使人们领受到那种庄重和高贵的屋顶造型所具有的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然而,西方建筑师对中国古典建筑外部形象的捕捉,仅仅是力求达到一种总体艺术效果的相似性目的而已,他们无法也无意去探求中国古典建筑的内涵。西方建筑师面临的问题是:中国古典建筑和西方建筑分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文化范畴,从建筑手法、建筑材料到审美情趣都差之千里,要运用建筑学的方式将其糅合起来绝非易事,还得取决于建筑师对两种异质文化的理解深度和自身建筑素养的水准了。 19世纪后期,传教士在中国修建教堂时,鉴于历次教案的教训,有的传教士也曾尝试过在教会所属的建筑中添加中国色彩,但很少是专业建筑师所为,而且这些零星的尝试为数甚少,规模太小,还不足以产生什么影响力。20年代的教会大学建筑则不然,其建筑规模之大,建筑数量之多,建筑功能之繁,建筑质量之高,建筑形式之新,建筑设备之良,建筑材料之异,建筑环境之美,都在当时中国社会形成了巨大而广泛的影响。更为重要的是,教会大学建筑是在一批欣赏中国文化并具有一定地位的传教士和一批建筑专业技术人员相结合的情况下完成的,从创建之始就处于一个较高水平的建筑层次上。 如同勉强发起的教会学校最终发展成高等学府一样,教会大学建筑也在建筑师的努力实践中最终演进成延绵至今的一种建筑风格和建筑形态,成为中西建筑文化交汇的历史产物。以建筑表现某一文化思潮或某一时代风尚,在西方似乎已成惯例,而在中国则意义非同寻常,因此,笔者认为,教会大学建筑将西方建筑文化观念引入了中国并成功地进行了实践,是中西文化双向流动的典型范例,也是中国近现代建筑史的关键点。 还需要强调的是,教会大学建筑是探索中国民族形式建筑风格的起点而非终点,也是近代中西建筑文化交流的开端而非终结。试图融合两种异质建筑文化的趋向至今仍在中国延续着、进行着,所谓“教会大学建筑”不过是这一趋向起始时期的代名词而已。 西方传教士在特殊的历史地位和环境条件下,首先倡导了中西合璧式建筑新式样,拉开了中国传统建筑艺术复兴的序幕。20年代之后,由于中国民族意识逐渐觉醒,这种建筑新式样又被视为弘扬和继承中国传统文化的表象参照物,广泛地运用在政府行政办公建筑和其他公共建筑的外部造型之中。如吕彦直设计的中山纪念堂和中山陵、范文照和赵深设计的国民政府铁道部、徐敬直设计的中央博物馆、杨廷宝设计的中央医院、赵深设计的国民政府外交部等一大批有重要社会影响的中西合璧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Tag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