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文学理论观虽然旨归不同,情趣各异,但在一点上是一致的,就是对文学作品的 态度是欣赏和享受的。模仿-再现论享受的是一种被认为是健康有益的快感,其获得的好处 包括真实的故事或事迹、善的理念、审美的情感;表现论享受的是强烈而真实的主观情感,或者 崇高的难以理喻的精神境界,诸如柏拉图的迷狂和尼采的酒神精神;语言意境论享受的则是语 词的妙用所点开的世界,所带来的阅读后果,强调对语言的品味。合乎逻辑地,这三种传统文 学解读视野都钟情于经典的文学作品,它们各自都开出了自己的经典谱系。因为,享受和欣赏 的态度驱使人们寻找有最高享受度和欣赏价值的典型,这些理论也盼望找到能证明自身正确 性的经典例证.
    这样,当在传统视野中阅读文学作品时,读者一方面有一种趋同愿望,希望能够进入作品 所开发和虚构的世界、情感,领悟语言的玄机和妙用;另一方面读者也怀着收获的期盼,这收获 不仅是对自己熟悉的思路和情境的肯定,也包括尧斯所说的“期望的落空”,即新经验的获得.
    总之,这是一种接受作品馈赠的活动模式。也正因如此,文学经典就特别重要。它能够确保读 者付出巨大热情的认同感不至于用错了地方,特别能够确保新经验的真实可靠性,在文学经典 中,一切(包括读者看不懂的那些文学)都是货真价实的,因为它是经典。连带地,作者的作用 就必须突出,如同福柯所说,作者起到标签的作用,有名的作者(大师)标志了作品的特定价值, 循着标签,读者获取自己的所需。那些没有标签或者其标签价值尚未被肯定的作品则通常在 一般读者的视野之外,而在专业批评家的工作范围内。专业批评家负有确定经典的职责.
    文化研究是批评理论的产物,它是对社会文化现象的批判或对社会现象的文化批判。它 产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英国的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批判,雷蒙·威廉姆斯、斯图尔特·霍尔等是 其代表人物;而在当今的美国,在福柯理论的推动下,它发展为对包括性别、种族、文化差异等十分敏感的身份政治批判,以及反本质主义的个案历史研究(新历史主义).
    在文化研究视野下,文学受到批评理论的剖析.
    自康德以来,不论哪种批评理论,都追问一个问题:它何以可能?文化研究追问“文化何以 可能?”所谓文化,按斯图尔特·霍尔的解释,就是在特定范围内“共享的意义或共享的概念图”, 人们共处于一种文化也就是人们“共享很大程度上相同的概念图并因此用差不多相像的方法 理解和解释世界”。○10无疑,这就马上涉及到语言或者表征问题,因为无论是“概念图”还是所理 解和解释的意义,都是通过语言或符号表征实现的。“文化何以可能?”就是要问一种符号表征 实践是怎样运作的。霍尔指出,存在着三种理解符号表征的途径。第一种是“反映论途径” (reflective approach),把表征解释为对已经存在着的事物—意义的反映;第二种是“意向性途 径”(intentional approach),认为符号表征了符号操作者的主观意向;第三种是“构成主义途径” (constructional approach),把意义理解为符号建构的结果。反映论途径没有将符号与实物区 别开来,尤其是没有注意到符号自身运作的规则(信码)所起的作用,其缺陷是显而易见的。意 向性途径把语言符号理解为私人的,这就无视语言符号的基础是交流,因而信码的共享是语言 符号能够起作用的必要条件这一基本前提。因此,只有构成主义途径恰当地解释了通过语言 符号进行的文化实践是如何运作的。构成主义途径把对文化表象的理解建立于语词在语言内 作为符号起作用的方法基础上。对文化何以可能的批判自然地就从相互联系的两个方面进 行:1·它是如何运作的?这是要追寻一种意义是通过怎样的信码、规则和进程被生产出来的; 2·它被什么所支配,要往哪里去?这是要追寻这种意义生产的动因或欲望,它们支配着意义 的生产。所以,在文化研究视野中,对于文学经典,我们要问的是:(1)文学经典是通过怎样的 编码—解码程序使某些意义产生并因而获得巨大认同的? (2)更重要的,这些意义是如何作为 权力对社会的经验、意识甚至各种制度产生支配(包括认同与争夺)作用的?前一个方面是符 号学的、诗学的、索绪尔—罗兰·巴尔特的,后一个方面是话语的、政治学的、福柯的.
    按索绪尔,语言不是事物的命名集,理解语言不能从事物命名集的角度去理解。语言是一 个约定俗成的、任意和武断的符号系统。一个词的意义(所指)与读音(能指)的关系并不是天 然的,必然如此的,而是偶然的,任意的;在一种语言中能指的配置受制于其独特的音位体系, 这个体系构成的理由是无法探究的,但它的特点是可以通过观察得到描述的。在汉语里,永远 不会有发舌尖或舌根颤音的词产生出来,因为汉语里没有这些音位。另一方面,语词的所指受 制于特定语言的意义发生方式,其中包括所谓二元对立组:有“上”就必有“下”,有“左”就必有 “右”,所指的结构性功能决定了它们的对称意义,而不是现实中的上下决定了有这两个词:恰 恰相反,这两个词使得人们从上下的角度去思想现实,从而觉得现实就是那样的。词决定了现 实。在英语中,表示羊和羊肉有sheep(羊)和mutton(羊肉)两个词,而在法语中只有muton一 个词,它同时表示英语中的这两种意思,这个区别使得使用这两种语言的人对此的思想感觉方 式有着微妙的不同。一个句子的组成更是由特定语言的语法规则支配的,那些习惯于宾语前 置语法的人们思考的问题与别人就是不同。因此,语言不是透明的,是结构功能而不是指称物 控制着组词成句的过程,话首先要象话,才能说出些什么,而象话就使得所说出的不可能与所 看见的相对应,只能与语言规则相适应。这些语言规则也支配了人们想说的话,因为只有能够 有效说出的话才会促使人去说。罗兰·巴尔特把这个原理用于对言语现象、主要是社会文化言 语的批判,发现了现代神话的运作方式。巴尔特指出,今天流行在我们生活中的各种意识形态 和固定的观念,也就是像神话一样无形中支配人们的思想,是通过一个高级层次的符号学运作实现的。普通语言的符号是能指和所指结合体,由一个声音形象和一个概念组成,这个语言学 层次上的符号只有词的约定俗成的固定意义。但是社会的文化并不固着在这固定的意义上, 文化不断制造着新的意义,这些制造是在另一个符号学层次上进行的。在这个层次上,第一个 层次的符号只是作为能指起作用,它虽然本有意义,但其本有的意义被最大限度地“抽空”了, 只剩下一个躯壳,而正是在这时,一种新的意义被偷偷地填充了进去,使它有了新的所指。由 于这种替换是以语言学的方式进行的,显得不辨踪迹,人们对它所产生的新的意义感到自然而 然,就像语言符号本有的意义一样,于是毫无警觉地加以接受,新的神话于是占有了人们的思 想。这个通过其《神话学》阐述的发现激励罗兰·巴尔特致力于批判和揭露一切社会文化现象 中被掩盖的符码操作,包括在文学和电影艺术中的符码操作,将之公诸于众。他的重点是揭穿 今日神话的审美(诗学)效果的产生方式。在《叙事作品结构分析导论》一文里,巴尔特用结构 主义语言学原理拆穿了读者原以为自然的故事的操作手法,例如功能单位的确定及其结合原 理,悬念的设置,对二元对立组的空位的利用,等等。巴尔特特别指出,为了维护现有秩序万古 不变的神话,资产阶级刻意掩盖符码,将自己的意识形态私货堂而皇之地以具有自然属性的符 号的形式塞入人们头脑,使之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福柯继承尼采的遗产,致力于揭露求真的权力意志施展其支配权的真相,但他是通过同样 来自索绪尔理论的启发的话语—权力学说展开他的论述的。“话语”是福柯最重要的概念。这 个概念在索绪尔语言学中相当于言语,索绪尔认为,作为说出的实际的话,言语不能成为语言 学的首要对象,因为从语言学角度看,言语之所以可能恰恰由于有语言规则在支配它。因此语 言(系统)才是语言学的首要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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