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的把结构主义的方法移植到认识论的历史中,[32]它也不满足于历史地展示话语的共时性结构,[33]如同结构主义语言学和人类学那样。结构主义仍然维护连续性发展的历史观,而知识考古学恰恰热衷于发掘各门学科话语在历史发展中的种种非连续性、差异和断裂现象,“考古学只是力图认真对待这些差别;力图理清这些差别,确定它们怎样分配,怎样相互包容,相互依附和相互隶属,它们属于怎样的不同的种类,简言之,就是要描述这些差别,并在它们之间建立它们的差别的系统。”[34]通过对差异的话语现象的审查和研究,福柯勘定了自十六世纪以来西方人文科学发展中的几次知识型的断裂。[35]可见,结构主义的历史观是线性的、连续的,而福柯反对包括黑格尔、马克思和结构主义在内的所有的线性历史观。
罗兰。巴尔特是一位横贯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的后现代思想家。巴尔特早期追随索绪尔,力图把结构主义语言学的方法运用到一切文化现象的批评中,从而创立一种普遍的符号学。他在《符号学原理》一书中,就把语言学的概念和原理扩展到符号学的分析中。[36]在《写作的零度》和《神话学》中,巴尔特出色地发挥了索绪尔的语言的任意性理论,指出生活世界本质上就是一个符号化的世界,人类用来交流和沟通的一切符号都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任意的文化约定。由此他得出了一个颠覆性的结论:既然人类社会文化现象都是任意的符号现象,那么包括资产阶级在内的一切文化和文明都是一种意识形态。[37]巴尔特很快随着法国思想界在1968年之后的转型,走向了后结构主义。自1970年出版《S/Z》以来,他的后结构主义倾向越来越明显。这个时期他的理论重点转向文本的问题,提出了“可读的文本”和“可写的文本”的两种写作方式的区分。前者是传统意义上的文本,它强调作品的意义唯一赋予者是作者,读者只有接受作者的单方意义宣告,而后者的写作概念是解放读者,驱逐作者的权威地位,从而导致“作者之死”。所以巴尔特说:“读者之生必须以作者之死为代价。”[38]在后期的著作《文之悦》(1973)中,巴尔特倡导阅读文本的愉悦在于赋予读者以最大的自由来阅读文本,从而彻底解放了结构主义语言学中所指对能指的束缚,摧毁了符号和语言的意识形态的特性。[39]
通过以上介绍的几位后结构主义者(无论他们是否承认这个标签)的学说,可以看出在20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法国思想界通过批判结构主义,最终结出了后结构主义这个迷人的思想果实。结构主义向后结构主义过渡的历史原因当然是多样的,但最重要的一条也许就是法国1968年的五月事件。1968年波及整个西方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内部革命,使得西方学术界开始彻底地反思西方人文科学的合法性。法国思想界在经过二战之后的现象学、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和结构主义的洗礼后,认识到传统学说和学科建制的意识形态性,最终以更加激进的理论取代以往的学说。[40]
后结构主义虽然是对结构主义的超越,是对结构主义自身一些矛盾的克服,所以尽管后结构主义大肆批判了结构主义,但没有结构主义就不会产生后结构主义。结构主义实际上已经预示了后结构主义的来临,诸如主体之死、语言学的转向等等观点,都是对结构主义稍加推演就可能得出的结论。后结构主义和结构主义应该被列在同一条哲学知识谱系之中。因此《牛津哲学词典》的作者Simon Blackburn明确地把后结构主义当作后现代主义的一种。[41]
美国后现代专家凯尔纳和贝斯特认为:后结构主义构成了后现代主义最重要的智识上的来源。可以说后现代主义就是追随后结构主义,在更加广泛的思想文化艺术领域的实践。[42]但除了后结构主义是后现代主义最主要的智识来源之外,20世纪的其他哲学思潮对后现代主义也有很大的影响,其中最重要的两条线索可以大致地梳理如下。
(二)现象学(phenomenology)、存在主义(existentialism)和解释学(hermeneutics)
20世纪初,德国哲学家胡塞尔(E.Husserl)开创的现象学,一时称为欧洲哲学界的显学。现象学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挽救胡塞尔说的“欧洲科学的危机”,胡塞尔清楚地看到自笛卡尔以来,西方哲学把世界划分为现象界和本体界两个割裂的部分,事物的本质隐藏在现象后面的本体界。这种划分现象与本体的方法没有解决科学的知识论基础问题,因为现象与本体既然划开了界限,无论怎样也是不能弥合起来了。而胡塞尔提出了“回到事情本身”的口号,取消现象与本体的划分,指出哲学的研究对象就是“现象”。现象学中的“现象”,指的是“意识现象”,即事物在意识中的显现。这样胡塞尔把客观世界是否存在的问题悬搁起来,只研究显现在意识中的现象,“现象学就是研究纯粹意识现象的科学”。[43]
现象学产生之后,在20世纪上半叶影响遍及欧美,形成浩浩荡荡的“现象学运动”。[44]事实上,现象学是把哲学的根基更加彻底地奠定在先验的自我意识之上。在这个意义上说,现象学仍然没有脱离笛卡尔式的主体性哲学。可以说胡塞尔的现象学是欧洲哲学史上,为了挽救知识确定性所作的最后一次努力。所以现象学本身并不具有后现代的意味。但是胡塞尔现象学的嫡系传人马丁。海德格尔(M.Heidegger)从存在主义的角度利用现象学“返回事情本身”的方法论,开发出一种后现代的哲学思维方式。
1927年海德格尔的《存在与与时间》发表于《哲学与现象学年鉴》上,这代表了海德格尔与老师胡塞尔决裂的开始。《存在与时间》中的思想是反对一切西方形而上学和主体性哲学的。在这里,海德格尔改变了传统哲学对“人”(主体)的看法,他指出“人”没有任何固定的本质,因此人不是“什么”,而只能说人“去-是”或“去-存在”(Zu-sein)。海德格尔借用“此在”(Dasein)一词来指代被形而上学污染过的“人”。他所说的此在(人),是一种非本质的定义,一种过程性的思维。“我们用此在这个名称来指称这个存在者(人),并不表达他是什么(如桌子、椅子、树),而是(表达他怎样去是)表达其存在”。[45]海德格尔还认为,作为个体的此在(人)并不是先于其他人而存在的,而是此在一开始就与他人“共在”。[46]可见,海德格尔对传统的主体性哲学进行了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在他后期的《关于人本主义的书信》一文中,更加全面地清理了西方一切形式的主体性哲学思想,他说,各种主体性哲学“它们在下面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即homo humanus(人道的人)的humanitas(人性),都是从一种已经固定了的对自然、历史、世界、世界根据的解释的角度被规定的,也就是说,是从一种已经固定了的对存在者整体的解释的角度被规定的。……每一种人本主义或者建基于一种形而上学中,或者它本身就成了一种形而上学的根据。……任何一种人本主义就都是形而上学的。”[47]
另外,后期的海德格尔认为西方形而上学根植于西方的语言之中,于是他转向了对语言的思考。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之家”,人本质上是一种语言的存在,人生活在语言之中。西方哲学获得救赎的途径只有解救被形而上学污染的语言,因此海德格尔最后把希望寄托在诗化的语言上。[48]
海德格尔虽然没有被明确地认为是后现代主义者,但他对反人本主义和语言哲学的出色研究,明显的是后现代哲学的主题。海德格尔解构形而上学的目的最终是要取消哲学,因此可以说海德格尔哲学构成了后现代哲学总体走向的一部分。德里达正是通过与海德格尔哲学的对话,才发明了“解构”的概念。甚至有人说海德格尔是德里达的真正的精神导师。[49]
另一位当代著名的德国哲学家伽达默尔(H. G. Gandamer)发展了海德格尔前期思想中“理解”(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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