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变贵了。价格高了自然需求会变小。美国的外商投资向来居世界各国之首,"911"后变贵的美国,让投资需求唯恐躲避不及,2002年的外商投资跌落在中国之下。这一上一下,说明"安全"成了价格的重要变量。中国安全,要到中国去便宜的生产;由于投资减少而减少了收入的美国人发生购买替代,要买便宜,而中国是生产便宜产品的大国。这种情况只要看看中国2002年、2003年的中国的外贸数据,看看这两年的外商直接投资就十分清楚。外需购买的是我们有比较优势的制造产品,而制造业并不是无烟产业,它要用电用煤用油用原材料;而外商直接投资也要用电用煤用原材料。我国的经济过热,到底是外需增加所致,还是地方政府投资冲动引起的呢,抑或是对经济信息更充分更敏感的地方政府感觉的到外资汹涌而起的呢?我以为事情并不难判断。如果过热是因外资而起,吴敬琏怂恿中央政府把板子打在地方政府的屁股上究竟是对是错呢?我们的宏观调控会不会是扬汤止沸,而需要重新考虑如何釜底抽薪呢?这是一个外贸已达GDP一半以上的大国需要认真斟酌的问题。 吴敬琏文章中尤其批评了浙江的一些政府追求重化工产业导致了当地的资源出现严重短缺。但是,正如他文章里所说,浙江电力弹性系数大多时候是1:17,应能满足需求。可为什么严重缺电呢?原因究竟是吴敬琏批评的片面追求重型化呢,还有另有更重要的原因?浙江有制造业优势,向来外资也不多。但在"911"后,浙江成了外需满足的主要市场,增加了许多外商投资。而这些都是增加资源需求的新的更重要因素。我以为,吴敬琏对地方政府的专注,更多是想当然的褒贬,是很难发现真实世界里"价格"与行为选择之间因果关系的,也与经济学、与科学相距甚远;如果有影响,那更是一种不幸。 吴敬琏也是一位不多见的酷爱学习的老人。记得有一次,我在电话告诉他,林毅夫在文章里引用了国外一位经济学家的观点,他连声追问我作者是谁,出处何在。我在美国采访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回来,他赞扬评论说,是一次"站在巨人肩上的行动"。然而,我不清楚吴敬琏究竟是站在哪个高度上。 科学,凡称的上科学的东西,都是从一个简单的角度看世界。比如,经济学就是从价格的角度看人的世界,分析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牛顿的物理学,从力的角度看物理世界、分析物与物之间关系一样。这种东西简单而又湛深,它既能使已有的事实首尾一贯,又能在推论事实时左右逢源。我弄不清吴敬琏的那张知识坐标图是什么样,在他的框架里能自圆其说地容纳下多少的事实? 我个人的看法是,吴敬琏等经济学家对中国的改革发展、文明进步是有很大促进作用的。他们心忧天下不满现状,由于他们大都离庙堂近,说话写文章有逻辑,他们的不满对社会和国家的影响,就比普通平民的不满来得有力量。吴敬琏的位置,他的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成就了他在中国经济学家群体中的杰出。但不满,甚至有力量的不满,并不一定有质量,并不一定就是知识,就是科学。 历史的长途上,心怀不满的知识分子迤逦一路,屈原、杜甫、范仲淹、苏轼、康有为等,数不胜数,但他们留下的更多是人格力量和漂亮文章,却没有传承下多少知识。有知识的有科学精神的不满才有理性才更有建设性。我个人一直遗憾,吴敬琏最有影响,但并不是我国最有科学精神、最有知识的经济学家。吴敬琏和中国历史上的许多圣人一样,更多传承的是传统知识分子的品格风骨,肝胆道德,而不是知识,和科学。 冬天是收藏的季节。这是我在结束此文时突然想到的。然而,收藏却有收藏的惆怅。 历史收藏了许多不朽。东西方留下的不朽,是大不一样的。西边留下的大多是科学和知识。笛卡儿、牛顿等等,让人记得的是科学和知识,他们道德如何后人并不大清楚。事实上他们并不高洁,甚至品性有些猥琐,但他们的知识至今让人类受益。 我们的不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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