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嘴上的人,他们的个人性格也许本来并不残忍,可是他们的文化性格是非常残忍的。 用学习这个词语指称目前的教育行为
最近我老在想用一个别的什么词取代汉语中教育这个词。教育这个词局限非常明显,而且已经被严重污染。它的强权主义色彩和残忍气息已经无法抹去,除了同时抹去这个词语本身。
"教育"在汉语中只有消极教育这个含意,没有文化创造的含意,而现代真正的教育是要为人类提供新资源的,无论是精神文化方面,还是科技文化方面,它都要为社会提供新资源。帮助年轻一代寻找人生的意义,寻找维持社会公义的依据,这都是教育的使命。而中国目前的教育体系难于承载这种极积使命,"教育"这个词语也没有为这种积极使命留下可供开拓的词义空间。还有,现在教育已经不再简简单单是成年人为未成年人所实施的文化传承行为,人们离开学校走上社会之后,继续教育或者叫终身学习已经在教育体系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一边学习一边创造,这样的文化行为是我们"教育"一词无论如何包容不了的。
所以我觉得教育这个词应该从目前的语境中去掉,人类的这种文化传承、文化创造行为,不再用教育来指称它,而是用另外一个词。可以考虑用"学习"这个词代替"教育"这个词。学习这个词比教育这个词能更好地包含两方面的意义,一是传承的意义,二是创造的意义。
这样一来,教育部就可以叫做学习部了。学习部说出来多好听。你不要高高在上地来教育我,好像你真的掌握着真理似的。教育这个词是跟教化、驯化连在一起的。教育部不应该是教化部、驯化部,而应该是学习部。你是学习行为的组织者,就像一个电视节目的主持人一样。主持人并不是来教化我的,你只是把大家的力量组织起来共同完成这个节目。学习部则把教师和学生组织起来,学习如何更好地理解人生,如何更好地追寻人生的意义,如何更好地优化社会,维护平衡,如何更好地生活,等等。所以我觉得学习这个词更合适。
用学习这个词的时候,教育者和被教育者的这种对立就消除了,学生是学习者,老师也是学习者,孩子是学习者,教师也是学习者。个人是学习者,国家也是学习者。个体是学习者,社会也是学习者。只有通过不断的学习,国家、社会才能不断变革和改良,才能更好地为个人服务,教师和家长才能平等地看待学生,并且更好地为学生服务。
在具有强权主义色彩的教育伦理中,充满了矛盾和紧张。这种矛盾和紧张既来自社会,又反过来促成社会上的紧张感,支持着社会伦理的敌对意识和对峙关系。学习伦理的平等意识和和平气质不但能够帮助教师与学生和平共处,在互相尊重的氛围中共同创造新生活,而且会调节和缓解社会上的对峙与紧张,成为改良社会的积极因素。
学习伦理与精神文化
我主张用学习一词取代教育一词,还有一重考虑,就是为新一代学习者创造新的精神文化提供词义上的可能空间。因为教育是对已有资源的接收和消费,每一代受教育者都只能在传统精神文化所具有的空间里转圈。学习则是一个开放的概念,每一代新人都可以通过学习行为开拓出新的精神文化空间。
中国的精神文化不是追问意义的文化,而是一种经验解释的文化。人们在作最伟大的构想时,不是凭着想像力构建经验之外的境界,而是回到古代历史,描述古代经验,用这样的经验作为我们的理想。中国已有的文化即是对历史经验和现实经验的一种描述。孔子的学说为什么能够为历代君王所用,因为它正好是对现实经验和古代经验的描述,最实用。中国人不重超验,不重想像,更不重意义追寻。我们无论引进任何一种精神文化,我们都从自己的经验出发来同化它。有一次我回到乡村老家,坐在家里写日记,我家隔壁的小学下课了,学生们从门口看见我拿着纸笔在写字,有一个小学生说,哎呀,他在记帐。这个孩子肯定是某个手工人的孩子,他家成年人用笔用纸的时候,是在记工账,他从这个经验出发,断定我也是在记账。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经验出发来断定别人对于精神世界的描述。如果有些东西是我们的经验延伸不到的地方,我们的想像力也延伸不到。因此,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如果超越了环境的经验,别人就不会理解,就把它摆在言说之外,说是见鬼了!--这就是把你从现实中驱赶出去。
孔子的文化理想是恢复周朝的王道,也就是向周朝的治国经验看齐。他所开辟的教育传统就是经验传授和追溯的传统。当孔子的教育理念和文化理想与王权结合在一起时,中国的文化资源和教育资源几乎仅仅剩下治国平天下的学说,国人的精神空间狭窄得令人窒息。在"天地君亲师"的文化纲纪中,师与君合一成为王权的一部分,这种政教合一的结构实际上取消了精神文化的合法地位。
在西方远古时代,王者和精神领袖也没有分开。许多原始部落中,巫师或祭司同时也是酋长或国王。圣经中的摩西既是智者,又是精神领袖。摩西时代还基本上属于巫术时代。古希腊在苏格拉底时代还是贵族轮流治政,苏格拉底本人就当过执政官。这也体现了文化人与执政者的身份同一。精神文化跟世俗权利的真正分离,是在耶稣之后,特别是保罗时代传教士制度确立以后。这种分离跟异族统治有关。一个民族征服另一个民族,主要是从权力上征服,而风俗、精神、信仰等等方面难于完全同化。一个被强权征服的民族要维持自己的民族自尊心,就必须把为本民族所认同的精神文化提到重要的高度,用它来跟外族统治者的强权统治相抗衡。在这个过程中就树立起了精神文化代表者的神圣性质,这种神圣性质不纳入国家体制,是用来跟国家体制相对抗的。在新约全书中,遭到最严重的蔑视的人,不像其它民族一样是妓女,而是税吏。税总是跟国家连在一起的,税吏呢,自然是国家制度的一部分,它代表了政权。税吏可能是以色列自己民族的人,自己民族为罗马征服者服务的人。他是背叛自己民族利益的人,至少是背叛自己民族尊严和民族文化认同的人。所以以色列人对税吏特别痛恨。这种痛恨就充分表达了民族精神文化与政权的对立。
后来,西方一直有政教分离和政教合一的矛盾,这个矛盾一开始不是从一个国家内部的权利分配产生的,而是从异族征服和维持民族精神认同的矛盾中产生的。这样,传教士就代表了精神文化,国王代表了世俗权力。尽管不断地有合一的时候,但一直保持着一种紧张的对立关系。即使是合一的时候,它们分离的愿望也在暗中发展。到近代媒体繁荣以后,又分化出教会之外的知识分子群体,知识分子群体作为言说公共事务的人,既言说教会之内的精神文化,也言说教会之外的精神文化。这样的群体对民众影响很大,这就跟统治者形成某种紧张关系,形成某种压力,这种压力形成某种合力,维护着民族文化的完整性。
政权总是容易形成堕性的,在精神文化脱离出来,跟政权形成比肩而立的关系之后,它就能创造出新的资源,来制衡政治权力。所以西方无论是以宗教面目出现的传教士群体,还是近代以来的知识分子群体,都对权力构成某种压力。真正掌握文化资源和教育资源的是教会首领和知识分子群体,所以他们的教育能够不断地给社会提供新资源。
中国不是一个宗教社会,而是一个圣贤社会。但是圣贤的身份是依附王道的,天地君亲师,师代表所有的知识分子,它是国家体制之中的。中国文人本来就是从宫廷史官的身份演变而来的,而史官是公务员,他理所当然要为国家权力服务。他唯一的责任就是为王道服务,为政权服务,而不是去追索人生意义或社会正义,他不承担这种责任。在这种特定的社会结构和文化结构之中,教育就完全纳入了国家体制之中。
西方近代教育传入中国后,尽管也有过一度繁荣,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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