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发展。[51]《史记·貨殖列传》已列了不少各地的土产,例如安邑的枣、燕秦的栗、蜀汉江陵的橘、淮南常山以南河济之间的萩、陈夏的漆、齐鲁的桑麻、渭川的竹,凡此都是以运销别处为目的而种植了。[52]
东汉史料未见如此全国性的资料,但赵岐即曾见陈留以种蓝为业,弥望皆是,不植其他。杨震也曾以种蓝为业。[53]织物的地域性专业化,在居延及敦煌的汉简中也可看到。远在西陲边塞,戍军使用的纺织品则来自河内、广汉、及任城。一帛之微,远输千里,而其品质也不过是寻常的货品,并非什么罕有的上品。[54]
近来发现的考古资料更说明此点。辽阳三道壕的西汉村落出土了至少七个烧制砖瓦的窑,窑的容量足可烧制一千八百块砖。据经手的考古学家报告:两窑成一组,轮流生火,可以连续生产,不致中断。在三道壕生产的砖瓦,不仅见于本村遗址,同样的砖也见于辽阳地区的其他同时代遗址。村外有一条道路遗迹,卵石累积三四层作为路基,高达零点三五米,路面上有两条大车的辙痕,路宽七米,足够两车并驶。[55]辽东在汉仍为边地,经济上绝非高度发展的地区。一个边地的村落,可在农业之余,有此专业化的烧窑生产,有此运输道路,则非农业性的经济活动,也就相当可观了。
市场交易网把农业社会中的个别成员结合于一个巨大的经济网之中。这种观点多少不同于一般习见的看法。后者总以为中国的农业社会由许多自给自足的村落合成,彼此之间各不相涉。[56]事实上,汉代已有不下二三十个具相当规模的城市,座落于联络各地区的大小干道上。[57]汉代的生产力,足可产生繁荣的工商业。但是汉代的重农政策,尤其武帝时代杀鸡取卵的措施,使甫萌活泼生机的工商业,刚发芽即告夭折,夭折于强大皇权的压力之下。[58]武宣以降,汉代的官僚机构渐渐形成气候,士大夫不容政治之外的工商力量构成对其政治独占挑战。中国将发财与升官联合为一个成语,即可见政治之外,甚至不再容许另一平行的致富途径。[59]商业活动,是以在武帝以后不可能有全面发展的机会。于是生产食物的责任固已由农民担任,连原可由工商专业担任的其他货品的生产工作,也不得不由农村担任,转而也吸引了农村中季节性的多余劳力。
商业活动的水平随着政治安定度而升降。国家统一,内部交通无阻隔,则货畅其流,不仅局部性的经济整合,易于做到,甚至全国性的整合,也并非不可能。反之,若国家分裂,伏莽遍野,举步荆棘,则商旅裹足。在这种情形下,农村经济的触须,逐步缩回。第一步当为区域性的经济自足,也就是区域性的经济割据。逐步缩小,到最后一步即可能构成关着寨门的坞堡自给自足。这种小地区的自给自足,不能与当地的自卫分开。地方领袖即由此脱颖而出,成为地方豪强。光武舅氏樊宏父子,即是此等人物。[60]大约全国即已分割为许多经济上独立的小单位,凡事不假外求。[61]西汉末如此,东汉末的坞堡,也正是这种关闭性的单位。[62]其中农民非农业性活动,遂不免由生产可赴市售卖的货品,转变为生产外来供应中断后的代用品。然而,这种由互相隔离自给自足的独立状态,终究只是暂时的现象。到国家再度统一时,孤立的小单位会再度由交易而逐步整合,再度发展为一个全国性的经济网络。中国的集约农业,终究会使农民把非农业活动的资金与劳力,转化为专业货品的生产,让农民在农业收入之外,享有可观比例的农舍工业的收入。 注释:
[1]《史记会注考证》,卷六,页二五--二七。
[2]《韩非子》(四部备要本),卷一七,页一三--一四,又参看卷一八,页一0--一一,卷一九,页八,卷二0,页四。
[3]《史记会注考证》,卷六八,页八、一一。
[4]同上,卷六,页三四--四六。
[5]《吕氏春秋》(四部备要本),卷二六,页四--一一。
[6]许倬云,《西汉政权与社会势力的交互作用》,《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三十五本上册。
[7]《汉书》(四部备要本),卷二四下,页八--一三0;《盐铁论》(四部 备要本)自然是讨论这个问题的重要史料,见近人著作:Ch’ü Túng—tsu,Han Social Structure(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1972),pp.196—20l;S.N.Eisenstadt, The Political System of Empires: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Historical Bureaucratic Societies (New York: The Free Press of Gleucoe,1963),p.121。
[8]吉田虎雄,《论汉代的租税》,《两汉租税の研究》,东京,一九六六,页二五以下.关于以农立国,参看贺昌群,《汉唐间封建土地所有形式》,上海,一九六四。
[9]《汉书补注》卷四,页七。
[10]同上,卷四,页一一。
[11]同上,卷四,页一三。
[12]前述诏书明白地指出了户口纪录不见增多。
[13]《史记会注考证》,卷一八,页三--四。
[14]《汉书》],卷一六。李剑农,《先秦两汉经济史稿》,北平,一九六二, 页二三六--二三七。汉代郡国人口密度,请参考劳干,《两汉郡国面积之估计及口数增减之推测》,《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五本 第二分,页二一五以下。
[15]《汉书》,卷一八、卷七六,页一四。劳干,《两汉户籍与地理之关系》,同上,页一七九--二一四。
[16]王仲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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