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业而获得的正当利润。(是的,他从不曾投机囤积过)我晓得我父亲雇了很多人,他们为他的事业而工作。我亦晓得我父亲是个资本家,但是我父亲付了他们很“好”的工资,他们和我父亲很“和洽”的在一起做事。做事、拿钱,天经地义的事。然而我父亲到底与他们有什么两样呢?他对社会的贡献是创造了并经营着他的事业,这种事业是一个严密分工的社会里所不可缺少的,他的工作比其他人来得复杂,他的能力又这样的强,我亲眼看他为他的事业而耗尽了他的一生以至生命。我是他心爱的儿子,我承继了他一生经营事业所得的一部分财产到外国留学去,而去的目的又是立志要为中国做一番“经国济民”的大事业!这有什么错呢?所以要我承认我父亲,或者是我自己是个剥削阶级,寄生阶级,不要说在感情上,是不会有的事,在事实上,亦是我所不堪想像的。虽然有时我亦看到整个社会贫富间的差别并没有像我父亲与他的受雇人之间那种“成就”,我亦了解到我父亲的收入与其他人相差太大了,我亦想到过我是个“既得利益”阶级,因此亦怀疑过这是一个制度问题,但是怀疑一件事与承认一件事是有着不可估计的距离的。 社会发展史说明了我父亲是个什么阶级,他通过什么而占有旁人的剩余劳动,最要紧的,我晓得了他的历史任务是什么?真理面前我低头!我接受真理,我承认他是个剥削阶级,所以我亦是个剥削阶级。在这个基础上,我产生出要想把中国搞好的人生观,在这个基础上的意识支配包围下,我接受了怎样才搞得好中国,怎样去搞好它的内容。因此,我的思想主流(人生观)的本质就必然是为做一个统治阶级的特出人物而努力。我是在想着由自己去直接参加统治,如何更高明的去统治。我所努力的对象,就是为一个“正统”的资产阶级专政而努力,所以这一主流思想,这一人生观,无论在表面上看起来如何漂亮堂皇,而我的本意又是如何纯正,但是在本质上它是反动的,反人民的,是背着社会发展规律的方向而努力的,它的失败自然亦不是偶然的了。 正因为这主流思想本质上是反动的。由这一思想所支配的,或受这影响的其他思想以及行为亦是反动的了。譬如,我的读法律和到美国留学去,就是表示剥削阶级以剥削所得来支持去取得如何巩固这种剥削的经验;尤其是后者的行为是帝国主义者为了要巩固它在殖民地的统治,所以在被统治的社会中间找出帮助它的工具来(无论是行为上或意识上的工具),我的虚荣心正就是表示了这种殖民地买办思想的显露。我所接受的那一整套的高深理论以及我对现实政治问题的看法都是剥削阶级所创造的。譬如我对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崇拜正是因为这种政治形式最足以保障剥削者的自由的。而我呢?既然已在这个社会上取得这种利益,那么我就必然的赞扬这一适合我利益的政治形式,所以再亦看不到这种政治形式是资产阶级统治劳动人民的最好形式。又譬如我对和平转入社会主义以及所谓“进步”的资本主义的倾向是因为我亦看到了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有缺陷了。消灭这种缺陷的方法呢?当然是革命,但是革命意味着财产关系的移转(包括了名誉、地位、虚荣心等)这是我这一阶级所不能容忍的,那么一切出之于改良吧!一切出之于温和手段的改革吧!这种观念上的冲突决定了我对一切事物“中间偏左”的“中间路线”的立场。表现在对国内政治的,我为什么蒋介石统治呢?因为他所代表的是帝国主义、封建地主、官僚资本,这与我所依附的民族资产阶级利益是相反的。为什么我又反对中国被“赤化”或者被放在“铁幕”之内呢?这理由是用不到解释的。为什么我又不愿意中国被放在美帝的控制之下呢?因为这与我那一阶级的利益部分上是矛盾的,并且又损及了我的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民族自尊感。我所主张的以自由主义者来组织联合政府就是一个以“正统”的资产阶级专政的政府,这就是说,它不是军阀的、买办的、封建的份子所参加的。这一切都表示了站在剥削阶级立场去幻想阶级调和而得到自己的巩固,幻想国家与法律是调和各种阶级间“纠纷”的“公平”手段。中国的国内问题可以通过我这一阶级的“专政”来解决,世界问题可以帝国主义的继续扩张而解决。 正因为自己是站在剥削阶级立场,所以就必须会想到自己将来一定要站在最上层的政治社会,用自己的能力来搞好中国,这一思想表现得最具体的是自己在回国后,学得了美国政客那一套向上爬的方法,做教授、做律师、做资本家的愿望。他们的金钱支持了我的享受要求,我希望去竞选议席,我去通过一大套议案来搞好“中国”,为我所依附的那一阶级尽力。我是他们的代表,他们的发言人,然而我主观上还认为这是我努力事业的目的-搞好中国,一番对全人类都有贡献的大事业!亦正因为自己觉得背负了这样一个崇高的责任-做一个统治阶级出人物的责任,亦认为自己懂得了一大批高深理论-统治的经验,而去耻笑旁人在为生活问题而庸俗地奔走,因此潜伏了自己的优越感;他方面又使我在享受资产阶级生活水平的时候觉得很应该。因为我对社会“贡献”得大呀!我所耻笑的那批人,他们正是为生产社会生活资料而努力的劳动人民,而我则完全依靠在剥削他们这种辛劳的果实而生活,每天思想着如何巩固这种制度,准备并竞争着使自己做一个这一剥削集团里面的特出人物! 解放战争的胜利正是中国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我的统治思想也随着旧社会一道崩溃。自己当时的痛苦正表示了一个剥削阶级的悲哀,一个知识份子的无知。虽然我亦不否认我那人生观的核心-用自己的智慧与能力去搞好中国-战胜了自己的悲哀,而仍支持自己到本院来这一行为在客观上说是正确的,就是我要求参加这个新国家的建设工作,为已站起来了的中国贡献自己,然而这种动机里面又包含了些什么错误成分呢?我当时所设想的是企图在共产党政权下工作,在承认这个“既成事实”的原则下来发展自己“经国济民”的抱负。做事要经过学习这一点我是理解的,所以进本院来就是要想通过这个关系而取得做事的机会,拿来作为发展自己的基础。但是我从来不承认我是要被改造的,我有什么错呢?一个年轻人,很早的时候,立下要有“经国济民”的人生观,难道犯罪吗?自己忍受了多少痛苦顾虑而来到北京,希望拿自己献身于使中国强大的事业难道犯罪吗?那么为什么我亦居然要被“改造”?所以在听到改造两字,不但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绝大的侮辱,而且觉得自己的委曲无比地加重了,但是这种感觉在学习社会发展史中就逐渐的被克服了。对的,我是一个剥削阶级,我的意识充满了剥削气味,将来要为一个消灭剥削本身的社会而努力,那么自己过去那种浓厚的旧意识不应该被清算吗?了解了这一点,亦同时消除了过去防止阻止自己入本院的那种种顾虑。对的,生活水平是大大地降低了,因为过去是习惯于剥削阶级的享受,要求自己生活水平的提高,就首先应该看我们的工业水平到达了什么程度,超过这种比例的要求就是剥削阶级的要求!自己过去觉得受委曲了,我是在向无产阶级讨饭吃了,正因为我过去是站在剥削阶级立场上的,它是无产阶级的敌对者,现在是劳动人民自己来管理国家的时候了,所以问题是我愿不愿意接受真理?愿不愿意为争取一个合理而美满的社会而努力?假使愿意的话,那么,就是我的阶级立场应该转变了,亦因此就决不会觉得这是在向人讨饭吃了,而我是在为一个崇高事业而努力!亦因此,可以想到过去认为自己来北京后要与我的所有社会关系断绝了,这种估计是对的!我那时的留恋就表示了本阶级的感情,我的社会关系就是表示了我与剥削阶级之间的关系。假使他们不愿像我一样转变过来,的确我与他们之间是一定站在相反的地位,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政治信仰的问题,而是一个彻底的阶级感情的问题了。 但是,立场的转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社会发展史的学习不过在理论上开始了并帮助了自己这种转变。 沈宗灵 上一页 [1] [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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