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首先 闻到了粪便的味道。”(p.20)应当指出,贝克特是一位深受基督教传统中原罪思想影响 的作家,莫洛伊对母亲的矛盾情感恰好反映了这种原罪意识。“莫洛伊鄙视他的母亲, 认为她是把自己从子宫内的伊甸园中驱赶出来的人,但是他又感到不得不回到母亲身边 ,因为她是人堕落以前的快乐时光之源头。”(注:Richard Begam,Samuel Beckettand the End of Modernity,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p,104,p.102 .)母亲只是把他带到这个混乱的世界,但又不能承担起保护他的责任。莫洛伊认为这是 一个很大的错误,贝克特在《论普鲁斯特》中曾把这错误看作是“出生的罪过”。(注 :Samuel Beckett,Proust,London:John Calder,1977,p.49.)莫洛伊认为,正是由于母 亲的过错,他才来到了混沌的世界。因此,莫洛伊对母亲的怨恨可以追溯到“最初的失 败:竟然被生下来”,追溯到母亲未能阻止他的出生。(注:Andrew K.Kennedy,Samuel Beckett,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9,p.110,p.110.)莫洛伊对母亲的厌恶后来 又延伸到他对所有女人的厌恶,如,他在旅途上相继遇到的两个女性露丝和茹丝。 不难看出,莫洛伊寻找母亲的旅行是一次回归母亲王国的俄底浦斯旅行,但它表现的 却不是传统的弗洛伊德式的俄底浦斯情结,而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乱伦式的性欲” 。(注:James Acheson,Samuel Beckett's Artistic Theory and Practice,London:Macmillan Press Ltd.,1997,p.102,p.111.)他回忆道,母亲经常把他误认为他的父亲 ,而他自己也下意识地在母亲面前扮演起一个丈夫的角色: 她从未叫过我儿子,幸好,我不能忍受儿子这一叫法,但是,她称呼我丹(Dan),我不 知道为什么,我的名字不叫丹。或许丹是我父亲的名字,是的,也许她把我当成了我父 亲。(pp.21-22) 从以上引文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扭曲的母子关系。莫洛伊对母亲的依恋可以被看作是 一种被压抑的欲望,即一种“恋母情结”。但他却不能像对待他最心爱的人一样对待母 亲,如,他同母亲交流的方式是粗鲁而残酷的。莫洛伊回忆道,他从未听从过母亲的话 :“我通过敲打母亲的头盖骨与她交流。敲打一下,表示‘是’;两下表示‘不是’; 三下表示‘我不知道’;四下,‘要钱’;五下,‘再见’”。(p.22)难怪评论家艾伯 特认为莫洛伊寻找母亲的旅程是“以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对弗洛伊德寓言反讽性模仿 的形式表现的。”(注:H.Porter Abbott,The Fiction of Samuel Beckett:Form and Effect,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73,p.93.)这是因为莫洛伊并没 有真正被他母亲所吸引,他和母亲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感情交流,更谈不上爱。 荣格认为母亲原型可以派生出“大地母亲”(Great Mother)的概念。(注:陆扬《精神 分析文论》,第100-101、100-101、18-19页。)因此,寻找母亲对莫洛伊来说也意味着 寻找故土,意味着寻根。他没有亲属,没有伴侣,他感到自己虽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却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他把寻找母亲、寻找故乡看作是自己的终生使命,但他的家 乡在哪里,他却搞不清楚,在旅途中遇到警察盘问他的姓名和住址时,他竟一无所知。 莫洛伊在他的叙述中始终没有记起母亲和他家乡的名字,直至小说的第二部分从莫兰的 叙述中我们才得知,莫洛伊的家乡或许在一个叫巴里的小镇。其实,他家乡的名字和母 亲的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莫洛伊与其说是在寻找母亲,寻找故乡,不如说是在 寻找精神的避难所,寻找精神乐园。正如贝克特第一部小说《莫菲》中的主人公所说: “生活是寻找家园的漫游”,(注:Samuel Beckett,Murphy,Picador ed.,London:Pan Books Ltd.,1973,p.6,p.66.)而这家园,其实就是那黑暗的潜意识的王国,就是最本真 的存在。 莫洛伊最终没有找到母亲,但实际上,在寻找母亲的过程中,他自己变得越来越像他 的母亲了,如他自己所说:“我占有了她的房间。我睡在她的床上。我在她的便盆里大 小便……我一定越来越像她了。”(p.8)莫洛伊在寻母的旅途中由寻找者逐渐转变成了 被寻找的对象。在母亲的房间里,他感到自己似乎回到了最初的生存状态,他在心理上 更接近母亲了。其实,莫洛伊越来越接近的是他最本真的自我,而他的母亲却仍然离他 很遥远,对他来说母亲的形象永远是模糊不清的,因而他寻找母亲的旅行也是毫无结果 的。母亲的问题将是永远困扰莫洛伊的难题。小说的第一部分实际上是一个现代的俄底 浦斯寓言,揭示了二战以后西方社会一些知识分子失去信仰和精神支柱后的内心孤独、 迷惘和绝望。 二、莫兰:走出理性王国,探寻“真实的自我” 小说的第二部分是由另一个主人公莫兰叙述的他寻找失踪的莫洛伊的旅行。它比第一 部分的情节要复杂得多,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侦探寻找失踪者的故事,而是从更 深层面上表现了一个作家寻找主人公、寻找真实的自我从而实现对自我的重构的过程; 同时从心理学的深度揭示了作家潜意识活动和构思小说的过程,展示了意识主体和意识 客体、理性自我和非理性自我的交流与互动。 莫兰是同莫洛伊截然不同的人物,他是一个体格健壮、精力充沛、办事果断而又自信 的男子汉。他在故事的开始就把自己的情况向读者作了详细的介绍:他有家产、儿子、 女仆,并过着舒适安定的生活;他的职业是侦探,为一个神秘的组织做事,这个组织的 头头叫尤蒂。八月的一天上午,尤蒂派一个名叫盖博的信使来到他家,命令他去寻找莫 洛伊并写一篇关于他的报道。于是,莫兰在儿子的陪伴下踏上了寻找莫洛伊的旅程。有 趣的是,在旅途中他遭遇了同莫洛伊相同的磨难,像莫洛伊一样,他的腿也变得越来越 僵硬,无法行走,他只好派儿子到附近的城镇买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来他儿子抛弃 了他,并偷走了自行车。莫兰最终精疲力竭,倒在了丛林中。这时,盖伯又带着尤蒂的 命令出现了,让他马上回家。莫兰没有完成任务就开始往回赶。他在荆棘中爬行了整整 一个冬季。当他终于回到自己的家园时,发现一切都变了,先前的那个舒适温馨的家已 不复存在,门锁已经生锈了,整齐的家具都破损了,佣人已经离开了,就连他自己也不 是先前的他了。莫兰整理了房间,便开始写他的报道。此时,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 再按着尤蒂的指令行事了,而是被一个内在的声音操纵着。其实,尤蒂同《等待戈多》 中的戈多和《瓦特》中的诺特一样,是个神秘的角色,他就是理性和意义的象征,而那 个内在的声音其实就是无意识的自我。这意味着莫兰正在由一个理性的、有意识的自我 向着非理性的、无意识的自我转化。他这样写道:“也许我会见到莫洛伊。我的膝关节 未见好转,但也没变得更糟。我现在用双拐。我将来会走得快一些”。(p.240)这暗示 出莫兰正在一点一点地接近莫洛伊,在写作的过程中,他将会逐渐发现莫洛伊。 莫兰的旅行实际上是朝着内部的、无意识的领域即他的那个最隐蔽的自我进行的,它 揭示了一个作家进行艺术构思时真实的心理活动。在出发之前,他曾在自己的房间里作 过自我思考:“我在脑海中漫游,慢慢地,并非经过迷宫中的每一个细节,它的路径就 像我家花园中的小路一样让我感到熟悉,像心灵期盼的一样空虚,或者是充满奇遇…… 深不可测的心灵,时而是灯塔,时而是海洋。”(pp.144-145)这说明作为一个受习惯和 理性支配的人,莫兰对外部的客观世界十分熟悉,而对人的内心世界甚至对自己的潜意 识领域却感到茫然。他的意识和心智就像他家花园的路径一样清晰可辨,而他的潜意识 世界却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作家创作惟有深入到潜意识 上一页 [1] [2] [3] [4]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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