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手。付黑儿头脸并脊背等处被烧起泡溃烂, 越三日殒命。齐二仍令齐青、陈淋抬赴山崖放置。”[5]
可以看出,这两起事件的发生,相距有七年之久。那彦成对于西山煤矿中存在的这种人身奴役, 采取了坚决的制止措施。他的意见,也得到清廷的批准,明令规定:“嗣后西山一带除开门不连夏锅伙系公平雇觅工作,仍准开设外,其关门、连夏锅伙应严行查禁,将所设棘墙全行拆毁。如仍违禁开设,…… 以凶恶棍徒论,分别首从究办。窑户知情违令开设,即照藏匿罪人律治罪。 致毙人命者,按例严行究拟。”[6] 对于上述齐二一帮人,也分别首从,采取斩立决和发极边充军的严厉措施。在上引的《于公案》中,我们看到:于成龙访查门头沟煤窑以后,曾将两家恶霸马三峰、于思九拿获,斩于市曹之上。[7] 应该说,那彦成的所作所为,是援于成龙的先例的。难道这能看作是“清朝封建统治者对于民窑业主们多么残暴地进行压迫吗?”当然不能这样看。
这位研究者是把民窑和官窑加以对立而进行研究的。他认为:“门头沟的民窑一开始就采取雇拥劳动,”而官窑则是“以工奴劳动为基础”的;民窑是商品生产的代表者,而官窑只是供应封建宫廷的需要;民窑代表资本主义的萌芽,“民窑的雇拥劳动和商品生产破坏了封建社会经济生活的秩序,”官窑则代表封建统治势力,它对民窑的兴起,既有刺激作用,又有阻碍作用,“而且阻碍作用比刺激的作用还要大得多。”[8] 总之,民窑是一种“新兴的社会力量”的萌芽,“在当时封建势力的统治之下,民窑的业主们往往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封建势力的侵凌。”[9] 根据这个逻辑,他才把于成龙的活动看成是封建统治者对于民窑业主们的残暴压迫。然而,这是一种简单化的看法。事实上,正如我们在上面所看到的,代表资本主义萌芽的民窑,它的内部,保留了很多残酷的封建奴役。另一方面,在官窑与民窑之间,又有一系列的过渡性的变化。比如,在官有山场中流行的领帖输税、自备工本的采商和按股计分的招商开采,[10] 就不能认为是纯粹的民营。它和封建政府的关系,呈现出复杂和多样的性质和形式,不能人为地加以简单化。
应该承认,于成龙也好, 那彦成也好,他们的出发点,都是维护封建统治所必需的“治安”。他们“忠实于朝廷”,未必“垂爱于百姓”。既不像那位研究者所说的是对代表“新兴的社会力量”的镇压,自然也谈不上是什么对自由雇佣的保护和促进。清朝封建政权的立场是明显的。它害怕的是窑工“聚众闹事。”它一方面惩办“煤霸”,一方面又把人身束缚关系强加在窑工身上。办法是“于采煤处照保甲法各设窑头,并遴员稽查弹压。”[11] 从这一点看,说清政府对民窑中窑工,进行“多么残暴”的压迫,倒是讲得过去的。正由于此,民窑中的矿工,并不能从此得睹天日。这从西山煤矿一处看是如此,从全国各处看,基本上也是如此。
从西山一处看,在那彦成查禁关门、 连夏锅伙的当年,刑部曾就此酌拟章程,定立专条。据说“后即乐业相安,无复从前弊窦。”[12] 然而,弊窦的清除,就西山煤矿而言,至少迟至19世纪的80年代以前,是不曾实现的。因为在80年代初期, 西山煤窑矿工之“生受鞭笞,死委沟壑”者,仍然时有所闻。[13] 而在80年代中期,还有人向报纸投书道:“在北京西边不远的煤矿中,有一种残酷奴役和罪恶。它已经存在了好几个世纪, 而且现在还继续存在。它应该唤起置身于人类大家庭中每一个成员的积极同情。[14]
从全国范围看,这种唤起人类同情的悲惨局面,也有久远的历史,而且延续了更长的时间。这里只举几个经常被人提到的例子:
在河南密县,窑户“在幽阴沟壑,设立厂局,圈禁工人。名曰窝铺,实为圈所。”“工头在内开设赌场,哄诱工人赌博,输钱扣抵。工价不足,此窑工完,赶赴彼窑工作,以抵前项赌债。使做工人等无工满之期。气忿莫释,或自行剁指,或患病身死。”[15] 这种恶例,至迟在19世纪20年代,便已普遍流行。
在陕西彬洲,炭井“所雇人夫,多系外来客民,五方杂处,情形较为刁野。并有诱逼幼童下井挖炭之事,毙者甚多。”[16] 写这段话的人,也是19世纪20年代前半期在陕西做过巡抚的高级官员。
在山西孝义煤矿,“几各庸力作,不如法程,或旷误时刻,或言语忿争,皆以擅自吊拷为威胁穷庸之具。”而且“向来炭窑以关禁穷佣为秘诀。”“此等佣人,多半吃烟浪费,往往借欠窑主钱文米面,窑主即以长支为词, 借端扣留,关锁幽闭,略如牢狱。”[17] 这些情况,直到19世纪80年代,还很流行。
在山东峄县,“本地土窑向来恶习,如强拉夫工下窑做活,遇有疾病,不准医药,至死方休,最为惨毒。”[18] 这也是一直流行到19世纪80年代的情况。在湖南耒阳,“煤窿大小数百处,挖取年久,煤潜水底,必先将水车尽,始能开采。窿户用有管水夫之头人,名曰水承行, 多系近地奸民充当,穷凶极恶。并串同地痞设立青龙会,积成巨款,局赌卖烟,诱骗穷民堕其术中,因而重盘剥。又商串酒馆饭店,故昂其值,恣意取盈。迨穷民负欠累累,逼令卖身入窿。其人无钱还债,不得已饮泣允从。又闻有平空哄骗,强捉客民之事。水承行筑有土室,幽暗深邃,外立木栅,挨窿处仅留一窦 ,出入启门,由水承行主之,名曰设鼓。将诱骗强捉之人,关禁鼓内,名曰水虾蟆 ,概行剥脱衣履,专令轮班车水,昼夜不休,饥寒不恤。稍倦则鞭殴其背,欲逃则刀刺其足。 且窿内阴寒气盛,工作又奇苦非常。故弱者往往一半月即因之毕命,壮者不数月亦足烂腹肿,不容休息,不给医药,坐视其毙。尤可惨者,每年春间停工,水虾蟆幸而苟延无恙,水承行仍将其留禁鼓内,以备将来车水,名曰养老米。内外扦格,消息不通。每岁每窿水虾蟆之受害死者多则数百人,少亦数十人。 随就山窟掩埋,亲属既未见闻, 无从报验。屡经该地方官不次严禁,而各窿户与水承行巧为规避,终属阳奉阴违。”[19] 这种情形,在19世纪80年代, 已经普遍引起非议。 官方也表示要加以严禁。 然而实际上,谁也无力加以艾除。这个毒瘤或者说流毒,一直延续到20世纪的20年代而不绝。[20] 从这少数几个事例中,可以看出,中国手工煤矿中“残酷的奴役”的存在,至少在1820~1920这一百年当中,是绵延不断的。而在19世纪的80年代,各地反映更加普遍。在中国资本主义现代企业的产生上,80年代是一个什么时期呢?它是中国资本主义企业进入第二个十年的时期。具体到煤炭的采掘上,进入80年代,它已经是中国两个大型的现代煤矿——基隆和开平分别成立了四年和两年之久的时期。然而,就在这个时刻,代表封建社会中资本主义萌芽的手工采煤,却仍然停留在这样落后的状态中。两下对比,再一次证明那种认为中国资本主义现代企业的产生,来自中国封建社会资本主义萌芽的进一步发展的说法,是不符合中国的历史实际的,至少在煤矿业的发展上是如此。
当然,鸦片战争前的手工煤矿,到了鸦片战争以后,有的仍在继续开采。尽管在采的数目上有日益缩小的趋势,[21] 但仍然继续存在,没有中断。在这里,所谓“中断论”是不能成立的。但手工煤窑向新式煤矿的演变,的确没有发生。 中国第一代新式煤矿的产生,基隆也好,开平也好,都可以说是新起的炉灶。在这一点上,说原有煤窑向新式煤矿发展的中断,又是不能不承认的事实。中断论,在这个意义上,并无不妥之处。它和人们通常所说的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在“鸦片战争后因外来侵略而夭亡”,[22] 在观念上是一致的。
正如许多学者所指陈的,“把中国作为资本主义萌芽何以没有发展成为资本主义的典型来研究,与把英国作为资本主义萌芽为什么发展为资本主义的典型来研究,应当具有同样的学术价值。”[23] 我们同意这一看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Tag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