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里拉可以被相继打出欧洲汇率稳定体制(ERM),不能说1999年以后,欧元区的其它货币,譬如德国马克,没有可能成为国际游资投机的目标。如今,德国对俄罗斯的巨额问题贷款已经可能冲击德国的银行体系。23 与原东德和俄罗斯经济关系密切的东欧国家,受俄罗斯危机的直接拖累,波兰、捷克、匈牙利等国的货币已处风雨飘摇之中。24 德国建议用欧元救援俄罗斯,希望由此把自己在东欧和俄国的利益卷成欧盟的集体行动。25 如果俄罗斯和东欧情况恶化,影响到德国的货币和经济政策,造成德国与欧盟其它国家不一致的政策取向,逻辑上,不能排除马克面临1992年英镑处境的可能性。倘若马克受到强有力的冲击,甚至被打出欧元体系,欧元、乃至整个欧盟的前景都将面临空前未有的严峻考验。
五、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战国时代
冷战结束以来,全球进入改革开放的浪潮,主题是经济自由化。大幅度降低关税、贸易自由化、资本自由流动、开放电讯市场、跨国直接投资和企业兼并、发展中国家吸引外资、各种经济同盟的建立、欧盟从关税同盟到贸易自由化到货币一体化等等,所有这些的本质,都是各个国家政府对经济活动直接控制的强度和干预范围越来越小。随着亚洲金融危机以及危机向南美、俄罗斯的蔓延,自由化改革开放的潮流开始了明显的逆转趋势。
曾几何时,“亚洲模式”成为众矢之的。学术界异口同声:亚洲金融危机的原因是政府过份干预经济,造成泡沫经济。如今,危机蔓延到“亚洲模式”以外的俄罗斯和南美各国。前者实行的是西方大为推崇的“休克疗法”,后者经过债务危机以后几乎成为美国的加工基地。这使人们对危机的理解逐渐加深,并且开始发生逆转。所谓“逆转”,面对的实践是,金融危机以来,各国政府对经济活动的控制和干预都大大加强了。香港始终以政府最少干预经济活动而著称于世。结果,当局不得不庄家下场,亲自和国际游资“埋身肉搏”,紧接着颁布实行“七招三十式”,成为从自由化逆转到大干预而特干预的典型案例。亚洲金融危机早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受援国家推行进一步自由化的改革,结果不仅无效,而且雪上加霜,遭到普遍批评,是另一个方向的典型案例。金融危机发生以后,中国人民币资本项目可自由兑换的改革,几乎退出进一步改革的逻辑选择空间,是又一个典型案例。马来西亚实行外汇管制的成功,看上去是应付危机诸多手段之中的一种选择,实际上具有特殊的历史意义。逻辑上,与人民币不自由兑换的道理一样,只要短缺资本不能自由流动,本国中央银行的景气调节,就能在本国范围内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换言之,过去马来西亚经济的景气,是马哈蒂尔和索罗斯一起说了算,因为中央银行的任何景气政策都可能被国际游资的流入流出抵消或者放大。实行外汇管制以后,马来西亚的经济景气就成了马哈蒂尔一个人说了算。在马来西亚国家范围以内,中央银行可以在没有或很少国际游资“对冲”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当然,代价是巨大的,特别是对外商长期直接投资的负作用不容忽视。26
直截了当地实行外汇管制也好,香港的“七招三十式”也好,台湾指名道姓地禁止索罗斯进场也好,性质上都是为国际资本自由流动增加磨擦。倘若不让索罗斯来,罗索斯、斯索罗或者索罗斯自己改个名字还要来,台湾当局还可以继续增加禁止下场的名单,一直增加到国际游资的冲击强度减弱到可以接受的程度。倘若有了“七招三十式”的磨擦,国际游资还来冲击取钱,香港当局还可以继续增加“八招四十式”,一直增加到国际游资的冲击强度减弱到可以接受的程度。换句话说,所以这些政策规定,目的都是要为国际资本流动制造磨擦,直到磨擦大于资本流动的动能,使可能造成伤害的资本不能自由流动为止。所以,政治上宣布不宣布外汇管制是一回事,实际上实行的都是外汇管制,区别只在于管制的程度。因为就算是宣布实行外汇管制,具体到如何管制和管制到什么程度,资本项目和贸易项目之中,本身就有诸多条款,诸多不同程度的限制和区别对待的放松。既然各种政策规定的目的都是使资本流动的磨擦大于资本流动的动能,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不同形式(宣布的和不宣布的)和不同程度的外汇管制,标志着各国和各地区政府对全球范围自由化改革开放潮流的逆转。
资本自由流动和全球金融一体化的神话,在各国和各地区政府各种形式的外汇管制中逐渐破灭。贸易自由化随之受到威胁。最近,巴格瓦提等西方经济学家把资本自由化与贸易自由化分而论之,值得商榷。80年代末和90年代以来,贸易自由化突飞猛进的发展,和企业跨国化、跨国直接投资突飞猛进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在冷战结束的和平环境里,跨国公司全球分工体系内部的“贸易”占世界贸易的比例越来越大,27 不仅在很大程度上使进出口关税成为多此一举,而且强烈要求资本项目的自由流动。在这个物质基础上,各国的外汇管制对跨国直接投资的巨大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一旦全球范围的跨国直接投资减缓下来,进出口贸易必然重新成为各国政策争执的新焦点。
纵观近代世界经济发展的历史,始终有一个生产力发展超越国界和世界市场以民族国家为单元分散管理的矛盾。殖民地经济、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以后的冷战,在经济层面,本质上都是这个矛盾的反映。试想,各国都关起门来,在国界内部按照百万、千万的人口规模生产自己的汽车,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一年生产近千万辆汽车,只能卖在美国,怎么可能呢?一个世纪以前,马克思曾经血淋淋地详细描述过英国机织纺织品对印度和中国小农经济的摧残。在这个意义上,说瓦特蒸汽机演化出资本主义全球殖民的历史,并不牵强附会。同理,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正是持续半个世纪的冷战,把世界市场按照生产力发展的跨国要求,集中成为可以跨国分工和相对自由贸易的两大板块,才奠定了50多年世界经济稳定发展的秩序基础。
如今,第三世界生产力的供给能力发展起来。生产力的发展,以信息产业为龙头,发生了又一次空前巨大的飞跃。为了适应这个生产力的发展,早在80年代,以洲为单位以致跨州的地区经济贸易结盟就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冷战一结束,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浪潮就在贸易,直接投资,开放电讯、媒体、商业、金融市场等所有方面排山倒海而来。如果说生产力的发展与殖民、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世界大战、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大阵营的世界秩序演进,存在某种相辅相成的内在联系,那么今天,技术进步推动的全球经济一体化,更是以百万、千万甚至上亿人口规模为单元的国家所无法容纳的了。在这个问题上,英国、法国、德国和西班牙四个强国联手,才能作成空中客车,与美国航空工业一搏,是生产力发展超越国界在供给方面的典型案例。南韩以几千万人口的国力和市场规模,独立发展各种产业所面临的严峻挑战,是生产力发展超越国界在需求方面的很好说明。
生产力发展推动的全球经济一体化,是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但是,需要警惕的是,全球经济一体化丝毫不意味着正义和公平。象以往的历史一样,生产力发展要求的全球经济一体化融合了少数生产力发达国家自私的国家利益。譬如,冷战结束以后,美国的军工重组直接威胁欧洲以国家为单位的军工产业的生存。28 譬如,酝酿许久的欧元,说到底,也是欧盟列强团结起来,既抗衡美国,又在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尽量攫取最大份额的工具。譬如,就象当年英国的机织纺织品是用炮舰送来的一样,今天,专玩金融衍生工具的国际游资四处横行作孽,绝大部分集中在美国的几家金融机构。29 亚洲金融危机以后,少数发达国家主导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迫使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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