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定,以及规定背后的系统性话语不是令人愤慨的不公正吗? 的确,在所有的影片中,“他”都会在叙事的中途因为逾越了话语分类标准而跌入灾难来临前的命运低谷,出于对残酷未来的恐怖预期而不由自主地从肉体到精神都震颤出“吱吱”的惨叫之声,活生生地展示了能动主体的生存之痛。好在故事还没有结束!主人公绝不能失败,这是抵抗运动的第一原则!因为出了电影院我们还要生活下去,甚至是带着从影片中获得的眼光重新打量我们面对的世界,就如同伯格在《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中所说的那样:“所有的文本都教给我们一些东西,无论是关于人类个性、动机、道德,还是关于爱的本质。” 于是,在叙事的进一步发展中,我们惊异而不乏喜悦地重温了交织着责任、勇气与爱的成长故事。无论对手如何强大,我们可怜的“他”都不能回避,这首先是责任:面对金刚这个战争机器人扬言屠杀全体学生的恐怖威胁,作为老师的李泽星必须挺身而出,即便实力悬殊太大,简直就是白白送死(《百变星君》);虽然“大师兄”是空手道黑带,手无缚鸡之力的阿星也必须应战,因为“大师兄”剥夺了自己作为人的最后一丝尊严《(破坏之王)》;包龙星必须扳倒太监总管、亲王、提督为戚家少妇伸冤,因为他是身负重任的地方长官(《九品芝麻官》);落魄江湖的无赖至尊宝不能不戴上金箍获得法力,因为他必须营救为了他而陷入险境的紫霞与白晶晶(《大话西游》);阿星身负全队各种梦想的嘱托,所以必须咬紧牙关与那位“强霸”率领的球队血拼到底(《少林足球》);近来又有一位刚刚问世的阿星同样必须和实力强大的斧头帮誓死周旋,虽然自己仍不过是一个小可怜(《功夫》),等等,等等。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培育了小人物如此坚定的责任心呢?原来,“他”的内心总是站立着一位熠熠生辉的女性! 她有多美丽!依次变幻着林青霞、张曼玉、巩俐、张敏、钟丽缇、张柏芝、赵薇、萧亚轩等等所有一线当红美人的面容。她远离一切恶习,在整体荒诞的世界中坚守着理想主义。她正直敏感、嫉恶如仇、温柔可亲、善解人意,她的存在真的好像得自于后现代式的拼贴,因为简直不能想象根据那个世界的逻辑居然可以推论出这一主体!反过来,既然存在着这位理想美人,那么,这个世界所表现的逻辑可能仅仅是一副假面具。退一步说,就算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可是,既然容纳了这位理想美人的贴入,必然也会因为她的存在而自我调适。所以,这个世界可能就不再是那么表里如一的冰冷沉重、蛮横无理。她是一切时代对于生活怀有美好愿望的男人可以寄托感情和依恋的女人的理念,正是她和由她所改写的世界充分激发了我们那位一贯倒霉的小人物对于责任的认知,或者说,激发了我们所有人对于责任的认知。于是,大家一起在心里为“他”加劲:“去呀!为了这样的女人和这样的爱情,还有什么舍不下?”在我们的怂恿之下,或者说为了顺应我们的激情,这个傻小子牙一咬,眼一闭,就挺身而出了!果然体现了“我佛的大无畏精神”(《大话西游》)。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在拥有香港人身份的、作为制片人的、具体的、此在的周星驰的充分的算计之中! 现在的问题是:小人物如何战胜对手?即便是无厘头的叙事也必须遵循某些内在于理解力的基本原则,否则,就有可能成为完全不上档次的胡扯。不过,这件看似棘手之事并未给周星驰造成很大的困扰,因为这种神话般的大逆转在既有的英雄叙事中比比皆是,不外乎高人传授技艺和关键时刻的美人鼓舞。周星驰半真半假、三心二意,依葫芦画瓢地信手拈来,在为“他”提供取胜之道的同时也免不了含讥带讽、皮里阳秋。于是,我们看到了“他”每每身处绝境而临时拜师修习克敌制胜之道的情形,这些本领包括武艺、厨艺、赌艺乃至能把死人说活的铁嘴皮等等,反正现代社会的每一领域都具有你死我活的竞争性。然而,最有意思的却是影片对于拜师情节的叙述,周星驰以拼贴的方式硬生生地将这些具备古典意蕴的片断粘入影片既有的现代氛围之中,顿时,那些英雄叙事中无比庄重的支点性段落自然而然地堕落为不伦不类的笑料。更为夸张的是对于美人鼓舞模式的不怀好意的挪用。尽管“他”临时抱佛脚习得“绝艺”在身,但是,和所有英雄叙事一样,主人公必须在决胜局的关键时刻处于下风,从而为美人或爱情发挥作用提供契机。当“他”遭到痛揍狂殴,其强度早以超出一个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以致于影片只能采用卡通式镜头予以表现的时候,她便及时出现,以深情款款的目光给“他”注射超大剂量的强心针,顷刻之间,形势逆转,但见“他”如同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人,立刻致对手于死地。 尽管依靠“高人传艺”和“美人鼓舞”获得胜利的做法来自于早已恶俗的俗套,可是世俗生活的套路毕竟只有这么有限的几种,如果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一定要反对的话,现世的生命将如何延续?反过来,尽管最终获得胜利,可取胜的方法在叙事展开的过程中早已受尽嘲讽,体无完肤,于是,对于胜利以及支撑胜利的种种价值实现的可能 性的怀疑必然深入骨髓。 生存之痛、绝望地反抗、由于对责任与爱的坚守而产生的勇气、战胜强敌后所获得的心灵成熟,以及统统纳入反讽性语调而形成的总体上的自我怀疑,都是具有经典意义的现代性范畴,所以,也必然分享着现代性概念本身不可克服的矛盾重重和自我辩诘。作品内在包含着的相互对立的双重意蕴既是其现代身份的标志,也是其无法清理的混乱特质必然存在的本体论原因。因而,那些“无厘头”的喧嚣便成为现代灵魂内在焦虑的俚语尖叫式外化和通俗演义式表达。世界如此荒诞,人生如此艰难,得自于大众的现代体验终于获得了可以接通大众感觉的哲学语言。不过,最为令人喜悦的是,小人物并未像现代精英主体那样陷入绝望的荒原,并未在等待永不现身的戈多中死于困倦,“他”终于抱得美人归的场景总是闪烁着耀眼的强光凸显在那些怀疑性背景之上,主宰着人们对于故事的总体性回忆,从而以苦难生活中沁人心脾的一抹嫩绿给予芸芸众生最温热的心理慰籍,这才是真正的“大众哲学”! 上一页 [1] [2]
Tags:
|